倾胥赋(42)
李策暗自窃喜,只觉自己走了大运,道:“我晓得了!一切按殿下说的办!”
不日之后,李策依言将一大堆小吏所献之物尽数送去了侯府,锦盒上还刻意贴了送礼人姓名官职。李胥见了只觉好笑,他一一翻看,多是些古玩字画,其中不乏名家手笔,当最后一个锦盒被打开时,里头竟躺着一锭元宝,这下连刘雄都经不住嘲笑道:“这人也太实诚了吧。”
李胥捏起那锭元宝,没想到是五十两足银的官锭,他斜睨了眼锦盒上的贴字,是户部主事送的。
眼看时辰将近,李胥赶着去大理寺送补药,便随手将官银丢回锦盒,银子摔了个底朝天,那一瞬,他瞳仁骤缩,这官银底部居然錾印!
李胥不动声色,重新将官银收入袖中,起身强作平静道:“刘雄,此事断不可漏出半点风声,必不能让舅父知晓此事!”
刘雄止不住的点头,跟在李胥身后,出了门。
第十九章
正值酷暑,骄阳似火,烤得人恹恹欲睡,林之倾拿把小蒲扇,招呼李胥和刘雄到檐下乘凉。
她穿了件不透的棉麻长衫,领边湿了一圈,摇着蒲扇道:“大热天的,就不必来送药了,我身强体壮。”
李胥端出药碗,顺势接过蒲扇,为她扇风驱暑,一面笑道:“我皮糙肉厚的,这点日头还晒不化我的。”
这一路来得及,官银还兀自藏在袖中,随着李胥手上动作,在绸纱料子上来回滚动,像只受困的活物。
林之倾抬眸打量了一眼,见他目光闪烁,便遣了衙役们回后院避暑,李胥心下微动,胸口却似梗着块硬物,面前这碗汤药,无时无刻不在警示他文桦寺中所发生过的揪心一幕——是他亲手将林之倾推入这场权利漩涡!
官银一事兹事体大,可不是儿女间争风吃醋可比拟的,他不想更不敢将她牵涉其中,若是覆车继轨,相似惨事再一次重演,李胥怕是会直接疯魔!
他敛起繁复的思绪,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说辞蒙混过关,平日张口就来的胡诌本事,全然没了用武之地,李胥顿了顿,道:“兰若,此事与你无关,你便假装不知我袖中藏有物件,也不要过问此乃何物好不好?日后,我定会给你个完完整整的交代!”
林之倾“啪”的一下,把碗搁在桌上,刘雄见状,一个激灵,脚下生风便跑得没影了。她面色一冷,直勾勾的盯着李胥,话音却格外平静:“梓清,你一向胸襟广阔,为人坦荡,遇事遇人以诚相待。从前连侍郎案这般大事,你都能坦诚相告,如今却用看似婉转的言辞将我拒之门外。许是关心则乱之故,我看不透你的所思所想,而你的所说所言,不禁令我心生疑惑,究竟是你的防备心过甚,抑或是从一开始,我仅仅只是你棋局上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林之倾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干笑,侧过脸,淡然道:“我不需要你日后的交代,只需你回答我上述的疑问,殿下放心,我林之倾绝不纠缠!”
李胥这番温言软语,不想竟激起狂涛骇浪,差点将他溺毙其中,他长吁了口气,一开口竟是怯生生的颤音,“吾等且不论旁事,兰若,将心比心,你如此聪慧,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难道会看不清?!”
林之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胸口一股无名火越烧越烈,竟一下恼了,吼了句:“看不清!自从与你结识,我便瞎了眼,聋了耳,蒙了心,成了一个废人!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临了,却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我赶走!好话都让你说尽了,说到底,就是不信任我!”
李胥一下慌了神,心底积存的那点焦虑早被他抛诸脑后,原本秘而不宣的所忧所虑成了最为致命的枷锁。他将心底之事和盘托出,原以为如实相告,能换来冰释前嫌,岂料林之倾听后,冷哼一声道:“殿下与我初识时,我早已说过,自保之事无须你操心,怎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李胥争辩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林之倾瞥了他一眼,无心恋战,仰头靠在椅背,下了最后通牒,“殿下多说无益,今日你愿将此事袒露,我洗耳恭听,若不愿,便请回。”
李胥垂眸,静默原地,过了半晌,摸出袖中官银放在桌上,“锵”的一声以作回应,林之倾循声拾起银子,掂量了几下,问道:“这是库银?”
李胥微微颔首,又指了指银子示意林之倾细瞧,她狐疑的翻转过官银,一瞬间脸色大变,惊疑道:“侯爷可知此事?”
李胥扶额长叹,“不敢让舅父知道,以他老人家的处事之风,定然会雷厉风行前去抓捕送呈库银的户部小吏,那种杂鱼怎会清楚其中来龙去脉,不过是个顺手牵羊之徒。如此冒然之举,只会打草惊蛇让户部警惕三分,到时人人自危,再想抓住把柄无异于上天摘月,此事闹大后,所有的罪责……怕是要舅父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