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176)
等苏燕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见她终于睡醒了,尚药局的医师和女官纷纷松了口气,徐墨怀也终于开口让他们回去了。
苏燕一起身,便有人端来了热汤给她喝下。
她下意识先去摸已经平坦不少的腹部,虽说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却还是感觉微微鼓着。
没等她开口问,徐墨怀便开口道:“是个皇子,看着……很好。”
苏燕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夸奖孩子的话,谁知他张了张口却顿住了,只留下一个“很好”的评价。
面对这个孩子,徐墨怀竟感到有些词穷,初为人父的感受十分微妙,他不知旁人是否也是如此,然而他的欣喜还伴随着困惑与不安。没有人教导苏燕如何做一个母亲,也没有人教导过徐墨怀如何做父亲,他甚至没有一个很好的榜样,与任何人他都是持着猜忌与防备在相处,如今有了孩子,他当然不能像对待旁人一样对待他。
苏燕喝了汤,干燥的嗓子好了许多,她朝徐墨怀的身后看了一眼,语气依然显得微弱。“孩子在哪儿?”
奶娘将孩子抱来给苏燕看,襁褓中裹着小小一团,脑袋还没有她的巴掌大,五官皱巴巴地一团,难怪徐墨怀夸不出口了。
苏燕有些幽怨地叹了口气,徐墨怀以为是她身子不适,问道:“怎么了?”
“怎么也是这副模样?”跟李骋的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立刻便明白了苏燕的意思,笑道:“他才刚生出来,等再大些便好看了。”
苏燕想了想,身为人母说孩子不好看似乎是有些不对,便勉强接受了。毕竟徐墨怀的内里惹人厌恶,外表却能骗到不少人,而她自己也生得清丽,孩子也要长得好看才成。
她突然想起来,孩子的名字还未想好,问他:“有名字了吗?”
“就叫成瑾吧,徐成瑾。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徐墨怀为孩子取名的时候,偶然翻到这句便记下了,无论是男是女,日后都能用上这个字。
苏燕没有听懂是什么意思,她也不问,只说:“那就唤他阿瑾。”
——
徐墨怀对苏燕的看管十分严格,尤其是在她生产过后,倘若没有要事,即便是林馥和宋箬,想去见上苏燕一面都不容易。直到她喝了一阵子药,恶露渐渐排干净了,身子也恢复得很好,徐墨怀才点头让她走动。
徐成瑾并不是个安分的孩子,虽说白日里多在困觉,但只要醒着便会无缘无故地大哭,苏燕自认是十分有耐性的人,几次过后也被烦得没法子,徐成瑾哭得停不下来,她如何哄都没有效用,便气得跟着他一起哭。
紧接着含象殿里宫人和奶娘一边哄徐成瑾,一边去安抚情绪不稳的苏燕。
比起怀着身孕时对腹中孩子的漠不关心,徐成瑾出生后,苏燕几乎一颗心都落到了他身上,以至于徐墨怀的不安并非没有道理。
苏燕时刻注意着徐成瑾是否健朗,对其他事则漠不关心,也从不问起与徐墨怀有关的事,甚至鲜少顾念到自己。虽说与从前相比转变太大,却毕竟是初为人母,想来是会格外不同些。
而孩子也如徐墨怀所说的那般,满月后的长相越发惹人怜爱。
身为徐墨怀的长子,满月礼朝臣纷纷庆贺,甚至连一些番邦属国都赶来呈贡。
换做其他君王,像徐墨怀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了许多子嗣,而他的长子来得很迟,生母又是一个身份低微的美人,朝中仍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开。
宋箬渐渐地结识了一些长安的贵女,时至上巳节,便有人下了花帖,邀请她一同踏春出游临水宴饮。
等她回宫的时候,恰好便遇上了孟鹤之。
孟鹤之身量高,站的又笔直,穿着青色官袍的时候总让宋箬想到苍翠的竹子。
宋箬从马车上跳下去,孟鹤之扶了她一把,与她行了个礼。
“你去见过皇兄了?”
孟鹤之摇了摇头。“陛下去见苏美人,不在紫宸殿,何况我要说的也算不上是什么要事。”
“小皇子还小,皇兄觉得新鲜也是平常。听闻你近日升迁,在此便祝贺你了,还望早日见你穿上那身紫袍。”
孟鹤之笑道:“公主抬举了,我不过是一介寒衣,如何担得起。”
士族霸占朝堂之时,不依靠名门望族而跻身朝堂的寒门寥寥无几,能穿上朱红官袍已是罕见。
“何必妄自菲薄,苏燕从前也不过是农女,日后小皇子成了太子,她便是太子生母,成为太后也是迟早的事。”
宋箬说完后,孟鹤之皱了下眉,声音微微压低,说道:“立太子一事,朝中尚有争议。”
他只说了一句,便不肯再多言,宋箬也理会了他的意思,紧抿着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