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寒(191)
“慢慢想吧,就像你说的,我们有很多时间。”他走上来,擦肩而过,人已经离去。
云敏缓缓转身,往前方走去,想起他方才的话,似懂非懂。
左家堡内,一处院落。
陈梦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鲜红嫁衣。
如今的自己,已是满头白发,朱颜不在,如同一个八十岁老太婆。
可现在,老太婆居然要穿这样鲜艳的嫁衣,真是,她都怕自己恶心。
她满是褶皱的手,温柔抚摸着凤冠霞帔,轻轻叹息,“迟了啊,迟了,时间错了,就什么都错了。”
冰冷的嫁衣碰到她手,而她的手更冷。
陈梦慢慢的摸,摸着上面的刺绣,凄凉发笑,双手小心翼翼拿起嫁衣放到香炉上,静静地等待着,将衣服熏香。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整个左家堡已经无比忙碌。
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恨爹妈少生了两只手,一个个忙到晕头转向,管家不停使唤,自个都忙到不可开交。
宾客们渐渐来了,云敏易容改装,假扮成一个中年男人,带了一份贺礼进门。
今天,寒远林没有跟她一起来。
这次,她不是来打架的,也不会有危险,而且,她发现,寒远林并不喜欢左渊,甚至于讨厌左翰。
既如此,何必来呢。
整个大厅热闹非凡,侍女们忙出一身香汗,这里要倒茶,那里要扫地,这边又打翻了一个花盆,那边又要把桌子擦了。
左翰不停歇的招呼众人,满脸都是喜悦。
胖胖的喜婆已经五十多岁,穿一身红色,头上还别了两朵红色纱花,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扶着新嫁娘走进门来,“左堡主,吉时已到,快快拜堂,可不要误了时辰。”
左翰正拱手与宾客作揖,看到头顶红盖头的新娘,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虽已错过了二十八年,但幸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一脸笑意,连眼睛都因为笑,而变得温暖,像个年轻男孩子,终于迎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孩。
“阿梦……”
还不晚,一切都还不晚。
他看着面前新娘,想起曾经站在面前,笑颜如花的少女,娇俏可爱,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灿烂明亮的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阿梦。”他一把冲上去,握住陈梦手,皮包骨的双掌上,尽是褶子。
他也不在乎,他曾经握过这双手。
那时,这还是双少女的手,白里透红,十指如青葱,指甲上涂着凤仙花捣烂的蔻丹,手掌上纹路清晰可见,自己握着,如握着一团暖玉,让他一颗心都跟着剧烈跳动。
“还不晚,一切都还不晚。”
陈梦静静看他,透过红色盖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红雾,就像染了一身血。
陈梦唇角的笑悲凉凄苦,苍老的声音轻轻问,“为什么晚了这么多年啊。”
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
周遭人都不解看向这一幕,一向严肃正经的左堡主,现在却这般恍若无人看着面前人,整个人,哪儿还有一丝一毫的端庄?
“不晚,不晚,阿梦,不晚的,我们……”
左翰声音被打断,大门口传来个男人高喊声音,报出来人名头。
“五毒教护法乐裕到——”
这一声,不但让在场众人脸上笑容凝固,就连云敏也是心惊。
她当然知道,乐裕来,绝不是喝喜酒,而她来,正说明,今天的腥风血雨拉开了帷幕。
放在小腹前的手下意识握紧拳,昭示了心底的不安。
就在众人不解目光中,乐裕依旧是穿一身白衣,不急不缓迈步走进来。
闲庭信步,面带浅笑,仿佛真是来喝喜酒的。
他走进大厅,看向面前一对新人,欠身行礼,“在下乐裕,见过左堡主。”
这一番,如初次相见。
很难想象,他们之前就打过照面,而且还不是愉快的照面。
左翰古怪看他,下意识往前一步,将陈梦挡在身后,目光不善看他,“哦,不知乐护法此来,是有何事?”
乐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对方并没有走,而是就待在离左家堡不远的客栈中。
可是,自己要与阿梦成亲的消息早就发出去了,并非新鲜事。
他若要拦着,早就动手,可一直没有动静,现在又来,他要做什么?
乐裕唇角勾笑,眼中却毫无笑意,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在下此番外出游玩,前些日子听闻,左堡主要娶一位五毒教弟子为妻,在下骤闻消息,可谓惊讶,五毒教偏居云南一隅,岂敢高攀堡主?可江湖中消息,又说的有鼻子有眼,让在下也不禁好奇了,到底是教中哪位弟子,这般有福气?能成为左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