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暮(197)
一句话,便让若月知道了,当初那内侍的下场。
可她还想问,究竟是谁假传圣旨。
她不是没猜过敏昭仪,可她自己无法确定。
这一年来,她都不敢将当时听见的那两人的话告知陛下,皆因若是知道不是意外,陛下必定叫人彻查,届时若是查出些别的,便得不偿失。
元正那日若非被陛下逼问,她也不会将这事说出。
可眼下天子似乎并不打算告诉她纵火的幕后真凶是谁,反而沉着声音,说着自己对不起先皇后。
“若非朕那时不信她,想着让她冷静一段时日。”
“若非朕那些时日不敢去见她,她也不会命丧于烈火之中。”
“这一切都是怪朕,都是朕的错。”
天子越说越悲戚,那原本握着御笔的指尖逐渐用劲,骨节之处泛出青白。
他这模样,和过去一年中,每次若月来见他,告知他先皇后的事时的神情是一样的。
这样若月觉得,元正那夜自己说的话陛下应当是信了,且查大火真相时,也没查到别的什么东西。
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快意。
无论如何,只要能看见天子悔痛的模样,她便觉着高兴。
当初的殿下多痛,如今的天子就应该多痛。
她眼中的快意并未逃过天子的眼,可天子却没有计较,反而说了句。
“朕在梦中跟梓童解释了,可她不信朕,她觉得朕是骗她的,朕告诉她,火不是朕下旨叫人放的,若月如今也在宫中好好待着。但是梓童都不听,朕看着她那悲痛的模样,心中更痛……”
天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沉,隐约能听出一丝痛苦。
“朕觉得,她一定是恨朕了,所以不愿听朕说话。”
他说着看向下方的人。
“所以今日朕叫你来,是想请你写封信。”
若月原本还听着填在在说着自己的梦,心中觉着活该,却忽然听得对方说了这么句,不由地一怔。
“……什、什么信?”
“你将大火的真相写出来,再告诉她,你如今在宫中好好待着,朕亲自烧了,看她能不能收到。”
若月一听便觉着荒谬。
先皇后定然是收不到的。
因为她根本就没死。
可若月看着天子面上的神情,便觉着,这封信也许真应该写。
如今天子信了她当时说的,又恰好做了梦,眼下只怕不会再怀疑魏王妃是不是先皇后。
毕竟这么几日过去了,她也没听得宫中有关魏王妃入宫的消息。
如今陛下让她写这封信,想来确实是想烧了,若能打消天子的疑心,莫说是一封,便是一百封,她都愿意写。
因而听后,她便应了一声。
“奴婢遵旨,这便回去写。”
天子却直接道:“就在紫宸殿写罢,你写完,朕看后便烧了。否则若是今夜再梦见她,她又该不理朕了。”
阿月便也没多想。
眼见张彦拿了纸笔来,又引着她去了偏殿,便告退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彦便拿着那封写好的信回来了。
“陛下,若月已经回长安殿了。”张彦说着,将那封信呈上。
此时天子的面上,早已没了方才那副悲戚的神色,他拿过那封信,细细看了看,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这回她倒是听话。”
信中的言辞恳切,看着便是真心之言。
可偏偏就是这真心之言,让人看了不知该不该信。
因为往往只有在被胁迫的情况下,才能写出这种说自己眼下安好,让对方不必挂念的话。
更不用说,为了让他放心,若月在信中还特意写了他的好,让皇后不要再记恨他。
这信若是旁人见了还说不好。
可若是皇后见了。
只怕立时三刻便会起疑心。
因为皇后肯定知道,若月对他有怨。
定不会写出这等为他说话之语。
这便是天子要的效果。
“将这信收起来。”天子把那封信叠起来,接着重新给张彦,“明日便照着朕先前所言,定要将这信送到魏王妃手中。”
“再吩咐城门侍郎,城门照开,但若是见了魏王的马车,先拦下来。”
张彦闻言正要应诺,天子便又接了句。
“若是魏王不出城,抑或是自己出城,便让城门侍郎放行。”
张彦一愣。
“陛下……?”
不是要拦着吗,怎么又要放行了?
天子的指尖却在御案上一下下轻敲着。
“魏王是不是在京城,并不重要。”
他想留下的,只有那一人而已。
而他清楚,明日那人见了若月的信后,定然不会再走。
但为了防止有意外,该做的还是要做。
“对了,明日将那封信交给魏王妃时,记得告诉她,朕还请了孟夫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