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108)
于越曾在天界住过两百多年,也没听过这样的事:“昨晚见到时还是好好的。”
“昨晚师娘身上还有灵力和生气。”司悟闭上金眸,不多时睁开,迅速在念止身上扫视一圈,“灵骨也都还在……”
沈景之耸肩,觉得靠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得不出个论断:“我之前问过念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苍无君倒是可能知道,只是八成不乐意告诉我们。”
他拨开念止额前的碎发,宽慰他们:“总算脸色还算红润,睡得也安稳,比起之前,还不算太糟,不是吗?”
没人搭理他。
沈景之咂咂嘴,无奈道:“我知道你们着急,我也急,只是这事着急没用。毓秀山那边不知道念止的血能压制多久,万足山阵眼的小印又被破坏了,我师父莫名其妙被打伤昏迷,那家伙的实力一天比一天长进,念止又是这么个情况……这些事情没有一件省心的,想解决可是我们从哪儿入手都不知道,急有什么用?”
沉默持续了数分钟,于越叹息着起身:“先出去吧,别打扰小将军休息。”
沈景之心说现在哪怕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她都不会醒,却也依言跟着出去了,他还有事要问于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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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无界,梨园竹楼。
尔岚推门进去,床榻上空无一人。
她迈步进去,将手里的梨花插入桌上的琉璃瓶,转身欲走,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复又折回去,在榻边的木地板上跪坐下来,纤纤素手探入软枕下,收回时手心多了一对耳坠。
那耳坠以纯银制成小钩,下端有个针眼大小的小圈,圈里有细细的红线穿过。红线约有一寸长,线的下端穿过一颗晶莹的青玉圆珠,圆珠下面则是一串长长的红色流苏。念止带上它们时,红色的流苏就垂落在肩头,若是配上她与君上成婚时所穿的嫁衣,再合适不过。
心爱之物到底是不同的,即便忘了,也是喜欢的。
好比这对流苏耳坠,好比屋外那片盛开的梨花。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尔岚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将耳坠放回枕下:“夫君,念止走了。”
来人一袭玄袍,长发墨黑,眸色浅金,乍一看与司悟有七分相似。他负手站立,垂首看着妻子跪坐的床榻前的小巧背影,声音低沉醇厚:“有些事,她迟早会知道。”
“那本该是她知道的事情。”尔岚微恼,过会儿又委屈地问,“君上还会让她回来吗?”
“苍无从未阻止她回来,回不回来,看念止自己。”神启撩袍,也跪坐下来,将尔岚的右手执在手里,“你说得没错,那本该是念止知道的事情,既然她想知道,就让她自己去寻找真相,只愿她找到后,不要后悔。”
“她想知道,我告诉她便是,何苦让她到人界去受苦?若是她……”尔岚说着就要掉眼泪,哽咽着声,“念止不能再死一次了啊,君上怎么舍得?”
“这是念止自己的选择。”神启语气淡然。
尔岚甩开他的手,在他微讶的目光中站起来,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提起裙摆跑出小屋。
直到那抹鹅黄的身影消失在梨树林深处,神启才收回眼,掀开软枕,凝望着那对交缠在一起的耳坠,突然开口问道:“她做好选择了,那你呢?”
竹屋里只有他自己,但他知道苍无就在附近。
良久,他听到一声轻微的“嗯”,意外地看向窗外。白袍男子站在廊上,背对着他,不知脸上是何表情。
“你不去追吗?尔岚似乎很伤心。”
神启反问:“念止悲痛欲死,你不去追吗?”
苍无沉默不语,就在神启欲离开让他独自清净时,他忽而问:“神启,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无所谓对错,你只是做了你的选择。”神启站起来,身形一闪和窗外的男子并肩而立,“尔岚她年纪还小,又素来与念止交好,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不必放在心上。”
“念止在生我的气。”苍无遥望一片雪白的梨花,眼里暗含罕见的迷茫,“我让她失望了。”
神启微怔,不知该说点什么,只能苍白地挤出几个字:“她会明白的。”
☆、北陈旧事(一)
安和十六年,北陈长临城。
作为都城,长临今日与往昔一般热闹繁荣,若说有何不同,也确实有。
从城门直通中心皇城的主道两旁茶馆酒楼林立,几乎所有茶馆酒楼的二楼都被包了出去,相熟的官家小姐,才女佳人或邀朋引伴,或携带家中姊妹倚窗而坐,翘首以盼。
普通人家的女子,包不了茶馆酒楼,便簇拥在道路两旁,两眼亮汪汪地遥望城门的方向。她们之中,有披下半发的,有发髻高耸的,便是有已婚未婚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