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63)
“你一点儿都不冤。”常歌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今天这仇,不是为我,全是为了长安兵变、为了祝政。”
司徒空怆然地笑,未笑几声却转为了恸哭,哭了良久,他哑声说道:“既是如此,你便杀了我吧。”
司徒空不想多言多语,他已梦了那血腥之夜三年、悔了那屠杀之夜三年,三年来魂牵梦绕、尽是兵变之前的长安的天。
终而,他还是不懂大父。
常歌低声道:“杀了你?那是便宜你。你方才怎么说来着?第一道刑罚,是万箭穿心;第二道刑罚,是流沙坑杀;第三道刑罚……”
常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常歌……我们曾共赴太学、一起对酒当歌。然而,你说说……现在……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司徒空怆然涕下,轻声叹道。
常歌皱眉望着又哭又笑的司徒空,只觉得此人浑身洋溢着虚伪,重提旧事,更引得他一阵恶心。他说:“知己才对酒,和你对酒,只让我恶心。”
常歌再也不想看到这位满口忠义道德的伪君子一眼,转身便离了他。对着远处候着的惊风仔细一番交待。
忽然,一只白色信鸽扑簌簌朝着司徒空的方向飞去,一旁的弓箭兵眼疾手快,直接将他射下。惊风见状,三两步上前,捡了信鸽,抽出信筒中的木篾。
上面只有九个字,却瞬间牵动了常歌的心——“滇南蓝月山庄,政病危”。
☆、千里
大魏。
长安城。
益州军示威般地在新野城门楼挂起了司徒空的尸体,万箭穿心。南阳斥候拼尽万死终于自尸体上解下了恩恕剑,连夜送回长安。
司徒镜抱着这沾满血迹的恩恕剑,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地像一个寻常的老人。
司徒玄给四周候着的人打了手势,将他们尽数清出大殿之外。
“物彻。”魏王仍抱着恩恕剑,哑声问道,“你说,大父……做错了么。”
司徒玄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能缓缓走近这位披着魏王外表的伤心的大父,搭上了他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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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景色绮丽,一汪蓝色玉带河谷横亘苍山之间。
远处,是成片壮丽的雪山之巅。
沿着山的一侧,凿出了不宽的道路,两匹骏马载着两人驰骋而去,马蹄疾疾,似乎对这滇南美景并无半点留恋。
一旁的一匹棕色宝骏渐渐地追不上左侧黑鬃骏马的速度,一个不小心失了前蹄。
常歌眼疾手快,迅速将棕色宝骏身上的军医抄起,丢在自己马背上。那棕色宝骏未来得及嘶鸣一声,便往悬崖之下坠去了。
常歌不敢怠慢拖延,看也未看那坠崖棕马一眼,一刻不停地奔赴目的地。军医在他马背上横伏着,颠簸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吭声。
“老哥哥,实在对不住,让你来一趟,还受这么多苦。”常歌见他难受,急忙说道。
这军医摆了摆手,艰难地吐出“救命要紧”四个字,当下昏了过去。
他们已不眠不休,接连奔驰两日两夜。自新野一路未停,直奔滇南。常歌只感觉饿的前胸贴后背、喉咙也好似有热火灼烧一般,全凭着一股子韧劲儿吊着。
三千余里路程。
常歌满脑满心全是那句“政病危”,已无暇顾及其它。
自从上次卜醒提到祝政去了滇南,他便一直隐隐挂心。祝政长处庙堂,并不知这滇南之地的险恶,而他则在平定交州之乱时,同滇颖王庄盈交过手。
巧笑怒骂、喜怒无常。
这是常歌对滇颖王的印象。
她虽然看起来只想一位普通的娇俏苗疆女子,杀伐狠辣毫不次于常歌。除此之外,一手好蛊毒更是出神入化。上次至滇南,她的噬心蛊让常歌亲手刮骨、方才解脱。
但愿……但愿不是碰上了滇颖王。
常歌这么想着,又急急地驭了黑鬃骏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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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野。
益州镇北军营。
世子刘图南掀了主帐帘便走了进来,只看到卜醒一个人坐在沙盘边端着一碗新野板面。他愣愣地望着忽然走进来的刘图南,呲溜将口边的一小截儿板面条吸了进去。
贪狼剑眉星目,跟在图南世子身后进了主帐,大眼一扫,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常歌呢?”刘图南直奔主题。
卜醒放下板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末将卜醒,见过图南世子。”
刘图南不耐烦地挥挥手:“少来这一套。醉灵,我问你,常歌人呢?”
“我……这……”卜醒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说起。
刘图南怒踹了一旁的凳子,说:“说实话!”
“常歌接了密报,二话不说就往滇南去了。”卜醒立即老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