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32)

作者:蕉下醉梦

张智顺恨恨地咬牙,问:“那现下如何!”

李守正思索片刻,平静道:“我们着精兵,自水路进城,悄悄探查。其余军士,原地驻扎。”

张智顺冲动道:“拖不得!拖上一天,就不是我们围攻建平城了!”

李守正焦虑地叹了口气:“你又不愿退兵换人,现下又不愿驻扎搜人,你说何如!”

张智顺快速想了一下,说:“那‘建威大将军’身中巨箭,料想不死也半残了,我们只需待上一两个时辰,直接强行攻入。”

“内城有诈怎么办!”

张智顺眼珠一转,说:“那就……先着精兵自水路游击,看看这建平城,究竟还有多少益州军!”

李守正长叹一口气;“就先这么办。但愿能找到先生。”

张智顺奸诈一笑:“你放心,他不会杀掉先生。还等着做人质呢。”

李守正愠怒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梅相怪罪,到时候可别怪我!”

张智顺冷笑道:“建平失守,直取夷陵,到时候,我们还有没有命给梅相怪罪都是个问题。”

李守正愤而拍腿:“为何只带三万兵马,如此进退两难!唉!!”

“从今日起,这沉沙戟便属于你了。”父亲低低地说,将一柄闪着寒光的长戟交予常歌,“好好待她。”

常歌接过这杆历属过众多常家将领的天威利器。她敛了杀戮之气,沉静地躺在在常歌手中,戟身闪着寒霜色彩,却被祠堂烛火染了些跳动暖色。

******

“父亲今日为何传戟?”常歌问道。

父亲长叹一声,右手仍依依不舍地摸着沉沙戟的戟身,缓缓说道:“常歌,你记住。以后,你的归属是边疆、是风沙,是狂歌战场、是战鼓峥嵘。战死疆场,是一位将士,最得体的死法。”

常歌似懂非懂地望着他。身后是霜寒的夜。鹅毛的雪。

次日。常歌再次醒来之时,便再没有了父亲。

他的父亲,跪在祠堂正中,面对着常家数位列祖列宗,一如之前数位常家将一般,服毒自戕。

☆、三擒

常歌在这纠结而痛苦的梦中,回想起了长安的泪和痛、回想起了凉州的风和沙,亦想起了阴晴不定的王。

他好似身处长安城冰冷的天牢之中,回到了被王按住、灌下毒酒的那天;又好似烈火焚心,回到了地牢之中,被王拿着烙铁烫伤那天。

他漠然看着流沙坑中震天的呐喊和叫骂声,想起其中厉声一句“你不得好死!”

还有汉中魏军的嗤笑——“祝政早已死了个干净”。

唾骂冷笑席卷着常歌,他沉沉地堕入长安的甬道,耳边尽是祝政的“别再回来”。冰冷的镣铐锁着他,他躺在上庸的悬崖,瑟瑟的秋风呜呜刮着,他紧紧贴着石壁,指尖抠着岩峭,下面便是万丈深渊、如履薄冰。

忽然,常歌全身有如失重坠落一般震动,猛地被痛感从窒息的梦境中拉回,熟悉的灼烧痛感啃着他的肩膀、噬着他的筋骨。

常歌骤然睁开眼睛。

是烧红了的怀仁剑,祝政正拿着剑身正贴在自己肩头巨箭留下的伤口上。他忍住巨大的心肺剜疼,猛地推了他一把,却虚虚的毫无劲力。

“你……滚!”常歌喘着粗气,用尽全身的余力,却只吐出了两个不连续的气音。

他躺在榻上,豆大的汗珠洇湿了发丝。痛楚和悲伤夺了他面上的血色,他想抠紧床沿来克制情绪,却发现整个右手都肿胀麻木、难以自控。

祝政被他推了一把,只低着头,收了手中的怀仁剑:“你还冷么?”

常歌虚弱地躺在榻上,缓缓别开了脸,不想回答、再也不想看到祝政一眼。这一动,让他全身又如剜骨剔筋一般疼痛,巨大的痛楚由右肩绽开,直涌入心脏,又肆虐至全身。

一阵寒冷一阵炽热交替袭来。常歌被这冷热交错折磨的忽而全身颤抖、忽而血脉奔腾。

这回,自己可能真的快死了。

有人轻轻推了门。

“先生,药熬好了,我给您凉着。”

这女声听着耳熟。

常歌猛地回头,却扯的右肩一阵撕裂,不由得一声低吭。

祝政立即按了他左肩,想将他按回,却怕任何的惊动都让他不适。他的手在常歌肩上犹豫停滞,终而还是收了回来。

“果然……是你!”常歌气力不支跌回了床榻,那一瞥,他却确实看到了建平城酒肆的老板娘。

祝政点了点头:“是我。不仅是我,你们进任何一家酒肆,都是一样的结果。”

“你!”常歌胸中情绪汹涌,震惊和愤怒甚至要盖过右肩噬骨般的痛楚,他狠狠瞪住祝政,咬牙说:“你……真狠。”

祝政不为所动,他望着常歌肩上的伤口,轻声说:“常歌,来荆州吧。你我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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