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153)

作者:蕉下醉梦

吴御风白了他一眼,拢了拢自己的衣衫,从这让人心烦的卫兵身上挪了自己的目光。

益州的天牢,可真是冷。他缩着身子想着。

吴御风抬头,正看得到对面披着黑色大氅的山河先生,心中颇有些羡慕。生的好看就是好,有人担忧冻着,帮着削水果,即使输了上百回也甘愿继续陪下棋。

山河先生丝毫不为天牢中的嘈杂所动,只静静地靠坐着。模糊的晨曦天光只打亮了他的轮廓。

他阖着目,半束的青丝胡乱散落在肩上,也未见他伸手整理。

他沉静的像是一潭深水。好像这天牢中正发生的一切都扰动不起他的波澜。

远处好像有些细微的嘈杂声。吴御风侧耳倾听,这些声响却透不过天牢层层厚重的石墙,只听到恍惚间有短兵相接的尖脆声响。

守着二人的精兵也颇为机敏,立即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响动,方才耀武扬威的那人随意地以剑拍了拍旁边之人:“你去看看,什么动静。”

这人快步走过,全身轻铠都在铿锵地响。

些微的响动愈演愈烈,就像即将煮沸的开水,一开始只是暗涌的小泡,陡然转为沸腾。

去探听之人未归,但他的声音朝内疾呼:“快来!有人劫狱!”

一列重兵大惊失色,相互对望,却面面相觑。天牢石壁上的烛火不住烁动,显得气氛惶惑。

耀武扬威那人还在犹豫,只听门口又有人唤了一句“快来”,他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拦住了两个看着瘦弱的兵士,命令道:“你二人看住牢门,切记切记不可离开。其余人跟我走,我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遵命!”

除了被留下的两位兵士,其余之人杂七杂八地往入口赶去。吴御风悉心听了听他们离去的脚步声——

不成章法。溃败之师。他暗想道。

这些愈演愈烈的响动像是终于引起了山河先生的注意力,他依旧端坐着,佯做漠不关心。然而轻蹙的眉和紧绷的身姿出卖了他的心思。吴御风注意到,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大氅系带,指节都攥得有些发白。

这声响终于漫进了天牢之内,伴随着不知哪位兵卒的一声闷喝。听起来,像是此层木门已被踹开。

短兵相接的尖利声响和一路的惊呼喝喊终于潮水般向吴御风迫近,牢门口仅剩的二名精兵显著紧张了起来,焦虑地张望,捏紧了刀柄。

借着抖动的烛火,吴御风眯着眼睛,望见了劫狱之人。

他一身绛色滚边红衣,系着暗色玉饰革带。他扮得隆重,看着不像穷凶极恶劫狱的暴徒,倒像是要去见什么心上郎君。

此人利落的招式间不带有一丝踟躇犹豫。他高束的发丝在摇摆之间,都带着一股韧劲。吴御风一眼认出了沉沙戟。

沉沙戟正狠戾地撕开所有阻挠,戟上挂着的红绫像一团烈焰,额外张扬。

是常歌。

吴御风心下生疑,昨日里常歌还好好地来天牢探监,缘何一夜之间,成了这劫狱之人?明明他出入天牢畅行无阻,日日来探,一呆许久,从未见谁有过微词。

常歌终于厘清了沿途的阻碍,愤而回首。

两个留守的兵士瞬间握紧刀剑,未敢再发一语。

常歌步步逼近:“开门。我放你们走。”

“不不不……不!”

其中一名兵士颤栗地结巴起来,后退一步,依旧坚守了最后的指令。

常歌利落动手,将二人尽数击昏。

吴御风定定地看了他的脸,颇有些讶异地发现,他虽看起来面色镇定,眼神中却带着绝望和……

恐惧。

是他从未见过的常歌。

作者有话要说:[1]天古枪:原型参考了蜀国名将姜维的绿沉枪和杨六郎的芦叶枪。

[2]长生:益州世子刘图南小字。

☆、穿林

今日的锦官城是个不眠夜。

刘主公坐在侧榻上用着凉膏,抹上些许在太阳穴上,舒缓舒缓纷乱的思绪。

自从破军将玉剑怀仁送来之后,益州公刘善德是一夜未眠。眼下,破军调拨了旅贲兵力增援,先行将天牢控住,他则连夜召了心腹文臣,商议此事。

未召武将,只因深知卜醒、知隐等人同常歌交好。常歌脾气急躁,此事还未定论,倘若陡然惊动,反而可能惹出些许事端。

殿内尽是文臣,双方你来我往互不服气,各有一大篇理论。杜相将养,缺了他的携领,两边文臣谁也不服谁,吵吵地直让人头疼。一派主杀一派主和,闹了几个时辰还没完。

刘主公开口,打算终结此事,他直言问道:“达平,此事因你所献绢帛而起,你说。此事该当何如。”

蒋达平迅速行礼,急道:“回禀主公,此人必杀之。杀此人,不为前朝、不为弱荆,只为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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