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醉亦歌亦山河(142)

作者:蕉下醉梦

然而,十次有八次,他的祈祷都落空了。

司徒玄总是站在城门楼上,望着常歌疾驰而来,带着些久别重逢的欢欣喜乐。一如祝政所做的那样。

常歌下马之后,总是先行单膝跪下,然后由着祝政扶起他,为他卸下披风,解下战甲。

像一种古怪的仪式。

凉州月氏叛乱,整整三十万大军压境。大父和兄长虽都不说,但那几日,府上的空气都是苦的。

甚至在城门楼送别常歌出征的时候,大军都有些肃穆的痛。

只有常歌,他依旧肩扛沉沙戟,回头笑了:“我大周必胜!”

只是那笑,并不是冲着司徒玄的。

******

他有时候觉得,常歌的胸怀极为开阔,他同司徒空一道对酒,谈论的尽是家国山河。

他有时候又觉得,常歌的胸怀极为狭窄,窄到连再多放一个人,都放不下。

他不是不懂常歌眸中热切的追寻,也不是不懂祝政眼中张扬的欣赏。

他只是不甘。

明明他也注视了常歌这么久,为何常歌如此的无知无觉,连一眼,就连一眼都不曾仔细看过他。

明明朝堂纷争,祝政连句话都不敢为常歌说。

明明只要是祝政,便意味着无止无休的征战和峥嵘。

这一点点的不甘在心中逐年发酵,终而转为了疯魔的癫狂。

他种了许多许多的蔷薇,每年能从初夏开至初秋。

每个夏秋的狂风骤雨,他对着木香棚咆哮:“看看我!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一片片的赤色蔷薇在狂风中颤抖,承了雨露的花朵静默不语,好似一张张嘲笑的脸。

此时,司徒玄定会将这些赤色蔷薇尽数抽落,望着它们落入地面冰冷的泥中,污了花朵的绚丽明艳。

他养过许多许多的鸟儿,每只都叽叽喳喳、爱跳爱闹,向往自由。

每个晨光中,若有鸟儿对着天空鸣叫,他总会以布帘遮住飞鸟的牢笼,冷冷地锁入房中,囚禁至死。

一只只鸟儿的眼中尽是抗拒,就连飘落的羽毛尖儿上,也俱是颤栗的恐惧。

冷了的泥,是大地的尘、是天空的雨,是遨游天地一周魂归故地的深情。

囚住的笼,是避风雨的铠、患得失的惜,是冬去春来也只守着你的厚意。

谁说落入冷泥不是爱,谁说囚住的笼不是爱。谁若说不是,那只是不懂罢了。

*

再后来,他终于越过了祝政,也成了太子。

然而那有如烈焰般绚丽明艳的红,却永远停在了三年前的凉州凯旋。

有时候,大雪过后,司徒玄依旧会幽幽地想起常歌。

想他明朗的笑,向他信手将披风一甩,想他行动时尽是耀眼的芒,想他纤长漂亮的小臂,想他飒爽飞扬的马尾。

这是常歌,大周朝玉面将军,常歌。英姿飒爽,绝世无双。

只可惜,在他的回忆中,常歌的样子,竟然全是背影和侧影。

就连初遇时利落地解开系带,用大氅裹住自己的时候,常歌望着的,都是一旁的兄长。

常歌的眼中,从来都没有过他。

******

司徒玄放下了泽兰的密报,心中悠悠地想去趟锦官城。

他想看看这抹令人想念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1]博士:太学的老师,称博士

**物彻:你们又在拿我的伤心事嗑糖??

☆、易主

荆州。

巴陵云溪行宫。

散骑常侍陆阵云满意地折了折卷宗,朝一旁坐着的副提审毕容笑道:“多亏远卓中尉,此番棘手案子,才能审得顺当。”

中尉毕容向他回礼:“陆二哥过奖,都是二哥目光独到、洞穿真相,一眼便看出那宫娥在撒谎。”

“远卓中尉辛苦,此番折腾后,还要奔赴枝江。”

“不及陆二哥,巡宫闱、察行宫、护世子,事必躬亲。”

荆州旅贲多世家子弟,自幼熟识。毕远卓此句“陆二哥”倒也唤得。陆阵云并未不悦,手上只不住理着卷宗,心情似是大好。

见他还需些时候,中尉毕远卓带着一旁候着的步兵校尉罗明威,拜而出。

罗明威跟着毕远卓,不解问道:“此案就此了解了?”

毕远卓斜眼望了望自己的下属:“不然呢?”

“主公所服金丹被人换了铅丹,随意审了几位侍官宫娥便算了了,这金丹经手多少人?世子缘何忽然去玄妙观?这玄妙观是否涉及其中?更不提能近主公身的还有殿内近……”

毕远卓以目光止了罗明威的话。

“明威,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正如有些案子查得,有些案子查不得。”

罗明威止步思索。毕远卓所说说不得的话是谁,查不得却又是谁。

见他不解,毕远卓无语道:“笨!你想想,若要细查,坐不住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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