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番外(364)
“这是把人骗过去了吗?”明沉舟喃喃自语,似乎又自我安慰道,“是的吧,他都哭了。”
屏风后,一截黑色衣袍闪了出来:“娘娘的眼睛如此明亮,如何像是重病之人。”
本该死去的谢病春竟然出现在她寝殿,目送着小皇帝的背影,低声说道:“幼子早慧,并非善事。”
明沉舟一惊,连忙掀开被子,慌张说道:“那怎么办,不然我晚上就跑吧,反正他也知道的,让他自己处理好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改了主意:“呆久了,我怕我心软。”
谢病春只是看着她温柔地笑着。
“你觉得行不行?”明沉舟不悦地问道。
“娘娘做好面对一切的决定,放游跟之便是。”谢病春低声说着。
“那就今天晚上。”明沉舟握拳,信誓旦旦地说着。
夜色中,一道影子自角落里快速走动着,就在快要接近侧门时,突然想起一个哽咽地声音。
“娘娘不要我了吗?”
明沉舟的脚步瞬间停在远处,僵硬地回头望去。
只见谢延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头发披散,连着鞋子都只穿了一只,可见其来得匆忙。
他独自一人,只在背后阴影处有一个影子,大概是绥阳。
明沉舟舒了一口气。
漆黑夜色中,她早已换了一身民间女子的衣服,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小皇帝,目光落在不远处桃树下倚靠的人身上。
——谢迢在那里,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明沉舟被人逮了个正着,那里还不明白,简直要气笑了。
谢家一群狐狸。
“娘娘真的不要我了吗?”谢延见她没有说话,忍不住上前,再一次质问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水汽。
明沉舟看着他不安的眼眸,突然有些恍惚。
这话,谢延问过三次。
第一次是他初登为帝,被太皇太后阻止,不能去见太后,这才眼巴巴地问着。
第二次是他为帝半年,隐约察觉太后的心思,故意问道。
前两次,娘娘都是把他抱在怀中,温柔地告诉他,不会的。
可这一次,他的娘娘却避开了视线。
“万岁是大周的万岁,富有天下,百姓皆爱您,可谢迢只剩下我一人了。”明沉舟咽了咽口水,不得不岔开话题说道。
“我已经为钱家翻案,你不想看你的舅舅,你的表哥做官吗,我打算让钱得安入内阁,你不想做他们的外家吗。”谢延拳头紧握,不甘心地问道。
明沉舟看着露出一丝稚气的人,蹲下/身来,无奈说道:“有我这样的外家才要命,万岁要记住了,他们会是一个好官的,不过他们要是做得不对,万岁也不必顾忌我。
谢延紧紧抓着她的肩上的衣服,就像第一次被明沉舟拥到怀中一样,慌张不安,却又忍不住靠近。
“是因为我杀了罗松文吗?”
明沉舟一愣,随后摇头。
“不是,万岁,便是我站在你这个位置,我都找不到更好的选择,我确实怨过你,却也知道我怨不得你,这些都是事与愿违罢了。”
“那你为何还要走,我不杀谢病春了,娘娘不要走,好不好。”
“谢延,我没走,你要这这般想,大周都是你的,我走的没一个地方都是你的。”明沉舟忍不住哄骗道。
谢延却是丝毫没有被诱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珠好似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娘娘骗人。”
明沉舟抿唇,一瞬间突然束手无策。
“我本就是胸无大志的人,这一年的太后把我束缚得喘不上起来,若是没遇到谢迢,我也许能安安心心做一辈子的深宫太后,可我遇到了。”
“你要为一个男人放弃太后之位吗?”谢延低声说道,“娘娘,他以后不过是一个百姓。”
明沉舟深深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冷静却又残忍地说道:“你迟早有一天会庆幸我现在离开的决定。”
明宗宪宗两朝都有太后存在,可太/祖,高宗却没有,世人只会道后面两位太后命不好。
谢延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慕延,做一个明君吧。”
她笑着亲了一下谢延的额头,低声期许着。
六月初一,太后患病,药石无医,万岁为此罢朝三日,素衣三月,茹素半年。
三十年后,雍兴帝大病临终之际,特让史官为其开了太后传,此为历朝首例,也让后世津津乐道。
——“朕之娘娘,性聪慧,品行高洁,如白玉无瑕,温柔自强,如春水潺潺,吾爱戴之。”
史称:历代帝后相处之典范。
京城的夏日实在是炎热,晒得码头上的白布都泛出黄意。
“我们第一站就去江南吧,我还从未离开京城内。”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坐在围栏上,晃着脚,低声抱怨着,“江南会不会凉快一些,太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