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华长公主(29)
画虎画皮难画骨。
麋蒙虎皮,攻之者众。
……
奇怪,怎么每个跟虎皮相关的词语,都是这般刁钻嘲讽?他竟想不出一个好的。长公主现在这情形,实在不宜与人挑衅才是。
向昭的笑突然都作冷汗下,他这时醒神了,不该说那么多。
只是送个礼而已,越琢磨那是越不得劲。
李清却懂他的意思,忙道:“虎皮是顶好的东西,入秋入冬制了内袄御寒,或是做毯子做帘子保暖挡风,作用多了去了。不愧是长公主殿下,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大人借件披风换来那么多件,想必殿下是记得这份恩的。送礼送的实用,再好不过了。”
李康镇自然能瞧出这虎皮的好,乐呵呵道:“长公主实在是客气。”
这三人对着个礼你一言我一句,不一样的角度,能说出朵花来。
堂中的陈淮汜终于从披风处抬起眼。他眉骨高,眉眼深深,这般淡淡看过来,也看不出喜怒:“奏折都看完了?”
自然是没有,好几箱的折子呢。
李康镇是武将,今日来报军务才跟着论一番中线将军。他对奏折没兴趣,也不会看,告辞后就先走了,只留下李清跟向昭两个人苦哈哈给摄政王干活。
在这个书房里,每日议事,已是惯例。
下人把虎皮箱子拿下去了,那件玄色披风却被陈淮汜挂在靠墙的屏风上。
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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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老王爷府上,这大半个月难得比较清静,既没有丝竹声也没有唱大戏在这里群魔乱舞。
因为晋老王爷这里热闹,加之晋老王爷才是宗务司的司长,赵桓此前是常常往这里来的。
最近他太忙了,也没探望晋老王爷。这王府突然静下来,赵桓还有点不习惯。
引他进去的内监给他陪着笑:“老王爷毕竟是年岁大了,染了这场风寒就倒下去了。太医说想要好就要静养吃药,乐奴跟舞姬都见不着,这不老王爷闷地不行,就想找四王爷您唠嗑。”
唠嗑是假,有事才是真。晋老王爷年纪大,妻妾成群,儿孙众多,奴仆更是多不胜数,怎会少唠嗑的人?
赵桓都不记得自己替他擦过多少次屁股了。
宗务司年纪大的那一批不是撒手不管,就是使劲敛财。若不是还有赵桓跟几个旁支宗室撑着当差,宗务司早绝了。
那内监将赵桓引到了内殿,才退身下去。
与赵棠那门窗俱大开的寝殿不同,晋老王爷这关地密密实实。人年纪大了身体衰老,就会散出一种味道,病了那味道更甚,只能用最猛的熏香压着,再伴着浓浓的药味,女子的脂粉香……诸多味道相混,闷着久了发酵,就更难以言喻。
风寒不是小病,染上是要死人的。有身份的老妻老妾会偶尔来看看,不会亲身来照顾。晋老王爷这里都是身份低性子软的妾在旁服侍,老的少的都有,见赵桓来了,她们都躲到暗处,止不住去瞧他。
年轻的王爷,长得最俊美不过,谁不想多看几眼?那晋老王爷,可是老的皮肉下坠,康健时还要吃点五石散才能抖两下。眼下更是不行了,躺在榻上整日地咳,咳地难受了就乱发脾气。她们进了王府,就彻底被困在这里。王府又盯地严,管地紧,耳目众多,一年年把她们憋成了黄花菜。
只有四王爷来了,才能解救她们。起码看着他,不做什么,洗洗眼睛总是好的。
赵桓没有近前,他与卧床的晋老王爷中间只是隔着扇透明的智叟园中观蝶插屏。他先问询长辈的身体:“伯父可好些了?”
晋老王爷咳嗽不止不见好,又终日卧床吃药,整个人都崩溃了。被他一问,就忍不住哭出声:“阿桓啊,你伯父恐怕要撑不过去了,整日咳个没停……一群庸医咳。”
听到他在哭,赵桓有点意外,这病看来真的相当难受。他只能作安抚:“伯父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好好听太医的话静养吃药,总会好的。”
“好好好,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咳?这宗务司我只怕是撑不下去了,司长之位迟早还是要交到你手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宗务司司长是什么了不得的位子。
“宗务司还是得您老才能服众,我这般年轻脸嫩,寻常宗室可不会看我的面子,此前都是看伯父的……”
“你是个好孩子,苦了你了,”晋老王爷还是觉得自己要不行了,他挺急的,“我这后事还是要准备,得着手办起来了。不然咽了气还没准备好,下了地也要被人笑话。我那王妃是靠不住的,只能靠你跟你哥哥了咳。赵熙这混小子还在贝南县,我叫他也不回来,以为我糊弄他呢。你亲自去一趟,让他死也要死回来咳咳咳……不然我死了,连个摔盆的都没有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