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镇往事(女尊)(39)
最后一点残阳被灼热的焦土吞下,只剩下些鱼肚白的余光,徒留在遥远的天际。窗外疏影栏斜,光怪陆离的书影侵入房间内的地面,在青石板的砖石上留下些黑曀曀的斑渍。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梅隐曾经对温羡说过,无论何时只要他想见到她时,她就会出现在她身边。现在,他好想梅隐,可梅隐却不见了。
窗棂外,峨眉月已爬上树梢,像一只款款落在枝桠上的黄蝶,风过留痕云过留影,包裹着这只橙黄的蝴蝶,像它微微颤动的翅膀。顿时间,天地均已万籁俱寂,只剩钟晷滴滴答答的微音甚嚣尘上。温羡躺在柔软的锦绣被单之上,浅浅地抓住床帏,满脑子全是彼时□□着身子和梅隐抱在一起的画面,梅隐的衣角扫过他的脸颊,轻语在耳畔浮响:“温羡、羡儿……”他搞不清楚梅隐究竟在叫他,还是那个人,她的声音是那么轻柔,好像生怕吵醒他。
“白日无定影,清江无定波……”梅隐柔声在他的耳畔边念着这句诗,轻轻地爱抚着他的乌发,两人的□□已然褪去、这如水的夜色中只剩下温存的缠绵。他蜷蜷地缩在梅隐的怀里,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呼吸,一切都是那么温暖,她的怀抱将屋外的风霜悉数挡在外面,梅隐一度是他的港湾。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独自卧榻而眠。数年的光阴,已经消磨了他的意志,融化了他的尖刺,梅隐成了他的遁甲,而终有一天那固若金汤的城池被攻陷,遗下他这个手无寸铁的匹夫,对外界毫无招架之力。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有人说,爱一个人最深的方式便是将她活成自己。如今,温羡已练成‘寒梅一剪’,却终究难逃失去了他的匕首的命运。
第19章 寒梅一剪
倏又楼下毕毕波波嘈杂之声不断,像是有人打了起来。来不及收拾行囊,温羡打开房门探头,便发现闹事的是那自称湘西五影的姐妹几人。那几个膘肥体壮的女人正围住一个佝偻蹒跚的老人,看样子是在盘问底细。掌柜的带着小二躲进了柜台里,彼时热闹的大厅里人人都闻风丧胆地消失无踪。
温羡原不想多事,可是见那几个肥肠油满的女人欺负一个瘦弱蹒跚的老人,他就想起自己当年在醉曲坊里被那些女人欺负的日子,一向清心寡淡的温羡也不免怒从中来。以他现在的武功,就算不能将她们五个人都一一制服,但威慑作用还是能起到的。
温羡从房门内走出,斜靠着栏杆对着楼下喊话:“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你们作甚要难为她呢?难道,她也能是‘冰焰’么?”他这话虽然是质问的口气,可说的却异常平和,没有半分挑衅之意。可偏生那五个肥头鼓脑的家伙一向嚣张跋扈惯了,任凭谁说话都不好使。其中为首的女人穿了一身胡人的打扮,像是从异域波斯国来的,尤其人高马大,大腹便便。刚才便是她向温羡出声威胁警告,现在也是她第一个发话:“小麻雀,又是你。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仔细我们拿你下来盘问。”另一个赤衣佩剑的女人冷笑一声:“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罢了,竟敢管我们湘西五影的事,你怕是活腻了?”第三个青衣女邪笑道:“咱们姐妹好久没开荤了,倒不如今天把这爱管闲事的小麻雀办了。”
温羡其实也害怕,这是他第一次出门独当一面,纵然手里有武器,可到底差了点胆气。他沉了沉气,道:“我原不想管,可你们欺负老弱实在可耻,有违江湖侠义之道。”那几个膘肥体壮的女人听见温羡讲‘侠义’两字纷纷捧腹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温羡见状红赧了一张秀气的脸,嚅嗫地道:“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为首的胡人女子笑罢停下,冷不丁地啐了一口:“你是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跟我们湘西五恶人将侠义二字,真是笑掉大牙。我们什么恶事都做尽了,也不信劳什子报应,只信自己手里的刀斧。谁敢阻挡老娘,老娘就杀谁。”
她们嘲笑温羡的语气,就像当日温雪在旧宅邸里嘲笑他的口吻,笑他不谙世事、单纯愚蠢,他们为了金钱和荣华富贵什么都可以抛却,而温羡还为了那一丁点的良知作抵死挣扎。的确,这一切看上去很可笑,被温雪如何辱骂羞辱都没有咬过牙,却在这一刻绷不住眼泪,任滚烫的水珠模糊了眼帘,眼眶酸酸楚楚的像被人用醋浇过似的。
“别笑了……别笑了!!”温羡第一次发怒,袖口中飞出几枚银刀,直愣愣地击在湘西五影身边的门廊上,入木三分。也许是发镖的速度太快,在场几乎没有人看见那几枚小钢刀是如何瞬间出现在木头柱子上的。楼下一时乱成了一锅粥,原本看戏的客人现在纷纷作鸟兽散去。而未肯离场的都是些练家子,他们也是为了捕捉‘冰焰’而聚集在此的,可以说现在剩下的都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