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镇往事(女尊)(28)
哪怕,就是在这山崖边死去,也是个不错的路。他这么想着,在山崖边坐了下来。这里有个小小的山洞,周围是粗糙的石子砂砾还有漫天的大树,红彤彤的枫叶铺满了来时的路,他已经找不到从何处而来了。
梅隐,梅隐,梅隐,每次当他想到这个名字时,他的心就会十分的痛。
原来,不止思念一个人会痛,就连忘掉一个人也是……
不知不觉,他已经喜欢梅隐到这么深的地步了。可她,似乎还浑然不觉……她要他,只是因他的容貌酷似她的义父,一个代替品罢了。现在,更是连代替品都没有资格做了。
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是时,夕阳西下,落日徐徐染上灰白的砂砾,更照得红枫浑浴似火。
他觉得浑身疲累,精神钝乏,斜靠在大石头上睡着了。睡梦中,他梦见了一个蒙着轻纱的男人,看不清容貌。周围的一切陈设都十分精致,紫檀的斗柜,黄花梨的拔步床,草龙纹的案几,牙雕的屏风。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金雕玉琢的拨浪鼓,正在逗他玩。他似乎变成了一个婴儿。男人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摇着胳膊哄他睡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个男人过来把他抱走了,他好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荒凉、破败。
“你是谁……别带我走……不要!”阿羡从睡梦中醒来,惊恐地睁大了杏眼,额头间布满了密云。他感觉到周身一紧,有个人把他圈住了。愕然间,他缓缓抬头望去,一张熟悉的俊脸在眼前放大。“隐……”他的心,几欲跳出胸口。“是我,我找了整个山头,终于找到了你了。”梅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不知怎地,阿羡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顾,就一把投入她温暖的怀抱里,紧紧地圈住她的脖颈,把头埋在她颈窝间哭了起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阿羡抽泣道。“傻瓜,别哭,你现在不就见到我了?”梅隐淡淡一笑,揉了揉他凌乱的发顶。阿羡来不及高兴,又紧张地从她怀里钻出来,抽搭道:“可是怎么办,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不想给温雪添麻烦,不想被他讨厌,更不想被你讨厌……”他难过地自言自语,“可是怎么办,我的存在就是令人讨厌的,除非……我死。”
“嘘。”梅隐的手放到了他的嘴边,阻住他胡言乱语的唇:“不要胡说,没有人要你死,我不许你死。”“可是温雪他……”他的心在打鼓,不知何时,就连提到温雪这个名字都令他心颤。“关于温雪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害怕他。还有,我打算去醉曲坊把你的卖身契赎出来,让你恢复自由身,以后你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街买东西。”梅隐一脸平淡地索笑道。
刹那间,仿佛山洞外的风雪一下子活了过来,枝桠摇曳,溪水潺潺,月华成璧。阿羡愕然地抬起头,满脑子都是她最后的那句话。听罢,温羡瞬间红了脸。原来她还记着他上次偷跑出去买‘十里合欢’回来的事情。两人又说笑了一阵,谈了些有的没的,他便在梅隐的怀里渐渐有了睡意。
过了很久,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灰色的砂砾地面变得深沉。
“冷?”梅隐的声音轻轻在阿羡的头顶响起。
恍然间,阿羡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山洞里虽然比外面好些,但冷风依旧在石壁上霍霍作响。这荒山峡谷中,湿气氤氲,空气中仿佛能拧出水来,尤其是在这山崖上。
蓦地,阿羡的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梅隐把外套脱了下来给他披上。
“使不得,这是大不敬。我不能穿你的衣服。”女人的衣服一般不能借给男人穿,因为她们相信这么做会倒霉。
梅隐淡淡地道:“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我给你的,拿着便是。”
“是……”阿羡轻声道。
篝火点燃了,赤红的篝火染透了山洞,温度也升高了不少。渐渐地外面的山风也逐渐平息了,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耳边作响。
翌日,梅隐便带着阿羡去了醉曲坊。
风,簌簌地摇荡在山谷中。
褪去了一身的风尘气之后,当阿羡再次出现于醉曲坊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一丝不适。
就好像喉咙间被一根鱼刺卡到似的。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阿羡抬头迟疑地问。
“你害怕了?”梅隐偏头看着他,眼底有一丝笑意,不等他答话,她便自顾自地道:“没关系,有我在这里呢。”
“是,只要你在我身边,刀山火海我也不怕。”他动情地说道,耳根子也红了一圈。
“那就进去吧。”梅隐牵起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