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赋+番外(65)

作者:十九同尘

第33章

又一年春,春风剪了柳丝长,正是好时节。

阿鱼站在船头回望,吴县已是半壕春水一城花,密云携雨来暗了千家,芳草缀饰下又叫红栏三百九十桥皆迷蒙在烟雨中,她又看见船跟前有蓑衣在江上往行,竟觉江南数年只如纸上片梦。

“怎么在外头待着,也不见你披件外衣,这细雨霏霏的,湿了内衫你都察觉不出来。”灵雨从船舱走出来,见她一人撑伞站在船头,过来问道。

阿鱼回头看她,“我只是觉得这几年在吴县的日子如梦幻飘渺,还记得我们刚来吴县时看到人家在船上洗衣还觉得新奇得很。”

灵雨也笑道:“我们从东京来时,你就窝在船舱里,整日恹恹,吃不下喝不下的,如今还能到这船头来看风景,是长进了不少。”

“好歹在湖中泛了几年舟,没白费了玩乐功夫。”阿鱼见她一人出来,问道:“怎么姐姐一人出来了,轻尘跟朝雨呢?”

灵雨微不可察地往回撇了下嘴,“周姨娘那里又有了新花样,叫她两个去给她伴舞呢。”

阿鱼瞬间乐不可支,这周姨娘实在好玩得很,上了船不知怎么地回忆起了当年在画舫上做歌伎日子,叫了几个相貌好的丫头去排演曲子,本是排给杜贺生看的,谁知老太爷那里责令他静心半月,写一篇《升任论》给他看。

周姨娘当时还说呢,半月就该到东京了,歌舞排了给谁看。先是消停了一会儿,后头又不甘心,说是排了来叫老夫人跟太太欣赏,太太不爱理她,偏她痴缠功夫了得,太太才道排好了她去赏看便是。

船行又了六七日,家中女眷都十分倦怠了,行走的时候也只觉腿脚轻浮在甲板上,无甚力气。这一天杜杙搬了琴出来在甲板上弹奏,听见琴声灵雨跟阿鱼都走了出来,俱倚栏听琴。一曲终了,便听杜杙长舒了一口气,对她二人道:“真是憋闷得慌,要不是祖母不许,我都想去姨娘那里跟她排歌舞去了。”

阿鱼笑道:“我听四姐姐的琴声欢畅,还当你是来了兴致要弹奏一曲,这才跟三姐姐出来听。”

“哪有什么兴致。”她将琴推到一边,站起来胡乱跳了几下,“原先泛舟湖上只觉得有趣,现下尽是憋闷。”

灵雨在一旁栏杆上靠着,指着不远处的一艘船道:“你们瞧瞧那船上,我们的船上路第二天便见到了,人家怎么就这么有兴致呢?还在船上歌舞。”

杜杙也跟过来看,只见到那艘船的甲板上布置得鲜艳,又有人影交错往来,看来甚为热闹,阿鱼跟着看过去,“远远看着倒觉得奢靡得很。”

杜杙也笑,“真是好情致,不过未免张扬了些。”

到了傍晚杜家的船竟然与那艘船并行了,阿鱼在船舱中就听到外面呼喊之声,竟然是她们上午见到的那艘大船在跟他们打招呼。阿鱼跟灵雨微微掀开帘子向外望了望,便见连氏戴了帷帽出去应酬,那船上只一个穿戴富贵的婆子在招呼,连氏便让搭了板子叫那婆子过来。

连氏问道:“不知君家是?”

那婆子答:“回这位夫人,我们家是许贵妃娘家,船上是我们家两位郎君和几位朋友,得了官家圣旨进京去的。不是夫人是?”

连氏听了便不欲深交,又看他们的船布置得张扬,竟是彩绸铺地,觥筹恍惚,此刻竟只遣了一个婆子过来,并非问候之礼,便道:“原是许贵妃娘家,不知有何事叫我家?”却不回答自己的来历。

那婆子也看出来了,便讪讪笑道:“打搅夫人了,我家郎君叫我来问问,您这儿可有多的绸缎能分予一二。”说着就要人抬了箱子过来,“这是五百贯,夫人拿去……”

连氏急忙推拒,“这位嬷嬷不必叫人抬了,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绸缎。”说完就要转身,叫捡香送她回去,那婆子便喊道:“这位夫人,我们可是许贵妃娘家的,两位郎君是要进京听封的。”

杜贺生此时也从船舱中出来,牵了连氏的手,向那婆子道:“这位嬷嬷请回吧,我们家向来不舍得糟蹋东西。”

那婆子听了脸色一变,还待要说几句,捡香就推着她回去,“嬷嬷你再不走我们就要取板子了。”她这才转身回去。

她家船上五六个郎君正各自搂了女子在怀,分不清主客,又有三四个女子在撕着锦缎,这些郎君听了便大笑,将杯中的酒泼向丫鬟们。

此时见那婆子回来,又看到杜贺生夫妇二人在这边遥遥地看着他们,颇为居高临下的模样,有一个郎君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那箱铜钱旁,喝道:“给爷倒了!”

抬着箱子的两个下人还有些犹疑,这郎君又喝道:“再不动手爷将你两个一同扔了下去。”那两个下人才开箱倾倒了,杜贺生突然就露出笑来,那郎君似乎受到挑衅,又叫下人抬了一箱铜钱出来要倒,叫那婆子拉了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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