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为夫(147)

作者:一杯春

农家娘子叮嘱完,走了出去。

待木门“吱呀”阖上,陆宜祯才把石钵捧起来,挑了点黏糊的药草敷上手腕的伤痕。

那里已经被磨得破皮流血,清凉的药汁贴上去,火辣辣的痛感才暂时麻木了。

她敷着敷着,眼眶又忍不住起雾。

不由自主地想,如果隋意在这儿该多好,他一定会用最温柔的语气哄着她、劝着她。那次在夷山别庄,她不过是磕到了桌角,他都替她揉按了大半天。

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收拾好伤口,陆小姑娘把石钵放下、熄灭油灯,脱了鞋袜,钻进被褥里,将身子蜷了起来。

被窝是凉的。

单薄的窗纸外,劲风呼啸,刮擦过茂密的林丛,发出“哗哗”的声响。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从遥远方向传来的狼嚎。

她将身子团得更紧。

湿润的眼睫在黑暗的光线里一眨、一眨,泪珠无声地沾湿了枕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只是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她做了好几场噩梦,每次惊醒,睁眼仍是一片昏黑。

到天光大亮的时辰,迷迷糊糊被人唤醒,她还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贺娘子……”

“先别睡了,村口来人了。”贺娘子仍穿着昨夜捣药时的那身衣裳,言简意赅道,“那是一群官兵打扮的人,手上还拿了你的画像,你可认识他们?”

难不成是官府找来了?

陆宜祯杏眼亮了亮,忙不迭掀被坐起,披了外裳、踏上绣鞋,刚站起身,又犹豫地停住了脚步。

“怎么?”

她回过头,斟酌道:“贺娘子,待会儿他们找到这里来了,你能不能先告诉他们,没有见过我?”

“这是为什么?官府的人、难道也是坏人吗?”

“不是。”陆小姑娘顿了顿,“只不过,昨天绑我的人,应该很有权势,我怕他们冒充官兵、想回头抓我。”

她心里其实有点忐忑,贺娘子听到“坏人有权势”以后,会不会就害怕了、不肯收留她了?但是昨夜,她好像也看出来她家住京城,所以……

“对对,这倒是我糊涂了!”贺娘子道,“那你等会儿先躲在屋里别出来,我出去应付他们。”

小姑娘悄悄松口气,朝她扬起一个笑:“好,多谢你。”

未过多久,院子门板果真被“砰砰”扣响。

贺娘子出屋开门。

外头嗡嗡地一番交谈声。

陆宜祯扒着门缝,小心翼翼地朝外望过去。

站在院门前的,是一群身穿禁卫甲胄的人,若单看着装,当真挑不出一丝毛病。

蓦地,她的目光被混杂在众盔甲中的白裘一角吸引而去——

缓缓往上瞧。

那是一张半隐在人群后头的、俊秀的脸。

小姑娘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脏也骤然急促地“咚咚”跳动。

“嘎吱”。

她推开房门。

院中的交谈声倏忽一滞,一道道惊讶的视线皆先后望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

“意哥哥!”

小姑娘难掩哭腔,越走越快,最后“蹬蹬”小跑着、往门口奔去。

人群中的隋意,这时也好似回过了神,忙拨开前方阻碍,甫一到门边,便被她撞了个满怀。

她的身子是软的、是热的,呜咽的声音也是真实的。

深冬的寒峭在怀里融化。

就好像一场看不见尽头的噩梦被落入帐中的煦日击碎。

隋意极尽轻柔地拥住她。

“祯儿妹妹别怕,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到你了。”

小姑娘埋头哭了一会儿,缓过气,觉察到身旁还围着一圈人,她一半羞赧、一半不舍地从隋意的怀抱里退出来。

对上贺娘子惊讶的目光,她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歉:“对不住,我方才太激动了,他们,他们不是坏人,是来救我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贺娘子干笑道。

“外头天气凉,官爷不如进来喝口热茶?”

……

贺娘子去灶房烧水了,隋意带来的一群官兵、也功成身退回京复命。

简陋的茅屋内,只坐着两个人。

隋意早在进门时,就发现了小姑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最严重的的伤当属手腕,素来细腻白皙的皮肤、此时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红痕,不难想见,昨夜她是如何的挣扎无助。

只觉心尖涩得发疼,隋意蹙着眉,想也不想、便捏住她的手。

“意哥哥!”

“别动,让我看看。”

陆宜祯无措地抬着双手,任他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地瞧,只感到脸颊一点一点地变烫。

“是不是,是不是很丑呀?”

“不丑。祯儿妹妹很勇敢。”

他从袖中摸出一小瓶浅褐色药粉,小心而轻柔地匀在她的伤痕上。竟比她昨夜自己上药时还要仔细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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