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为夫(111)
隋意阖上门,微微笑着朝他们颔首。
“几位兄台的经历见闻都相当有趣, 我与我妹妹方才在伙房里不经意听到了几句、都有些入迷呢。”
行商之人最是眼尖。
几名男人见他衣饰华贵、仪态不俗, 本就心生了几分结交之意,又听他话里毫不掩饰的赞赏, 简直喜不自胜,爽朗地笑着, 便挥手请他落座。
“哥儿几个刚吃酒的时候就在猜,伙房里亮着灯、是不是驿馆的厨子要给哪位贵人加餐,没成想,里头竟是一对儿公子姑娘……快坐快坐, 这凉快天儿的,最适宜拉闲散闷了。”
隋意领着陆宜祯走过去,坐到阶下。
几人互通了籍贯,又说了会儿家常,气氛便已热络起来。
陆宜祯也如愿以偿地知晓了许多、话本子里都不曾写过的有趣风俗。譬如西域有些部族长居于大漠之中,驻地不是固定的,要随绿洲迁徙;又譬如有些部族是兄弟共.妻的……
里头有几个故事,即使放在号称“汇集天下见闻”的京城茶馆里,也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大约江湖人联络感情的最好方式便是喝酒,谈话间,一名商户顺手就递了壶酒过来。
“小公子你也尝尝?这可是北境最烈的烧刀子!”
隋意有礼地将酒壶接过,道了声谢,却没打开,转而偏头望向了自己身旁、听故事听得入神的陆家小姑娘。
“祯儿妹妹,这酒,我喝不喝得?”
这句话刚出口,庭院之中便寂静了。
陆宜祯稍怔,紧接着,脸上、身上便感受到了数道视线的洗礼,一时间热意从脚底心腾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你,你爱喝就喝,问我做什么?”
说完,埋下脑袋,拔脚边的杂草。
几名商户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更有好事的、拍了拍隋小世子的肩膀,感叹:“没想到如你这般丰神俊朗的小郎君,竟也是个惧内的!”
隋意拔开酒塞,淡淡一笑,并不反驳。
余光瞥到身边低眉垂首的小姑娘,见她脚边的杂草、已横七竖八地躺尸了一堆了。
……
隋意今晚喝了半壶烈酒。
但他的酒量十分不错,除了姿态更懒散些、桃花眼更水润些,并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甚至连后来上楼的脚步、也是从容稳当的。
这令本来准备搀扶他回房的小姑娘感到有点惊讶。
“意哥哥,你怎么不醉?”
“在外人面前吃酒,我都掐着分寸的。”
隋意踱步至楼梯拐角,不紧不慢地停了下来,倚着扶手侧过身,悠悠地凑到小姑娘面前,眉眼笑弯弯地。
“怎么,祯儿妹妹很想看我喝醉酒的样子?”
好似心底的秘密被忽然戳破。陆宜祯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哑然了片刻,才想起来反驳。
“才没有!”
心里想的却是。
可惜。
“而且,而且上回在奉山,你也瞧见了我吃醉的样子,假如说,我想反过来看一看你的……也合情合理罢?”
说着,她偷偷地打量了眼跟前的小世子,却见后者居然笑着、颔首认同了她的歪理。
“这话也对。”
他说。
“那下一次,祯儿妹妹记得挑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陆宜祯受不了了,生怕这时候驿馆里有人进出、将这番话听了去,于是红着脸、推搡他,嘟囔道:
“求求你了,快回房里去罢。”
隋意笑了声,终于不再捉弄她。
将喝了酒的人送回房后,陆宜祯叫来宝蔻、令她去问后厨要解酒汤,又招来一个驿馆小厮要热水。
热水先烧好送到,陆宜祯试了试水温,便端着铜盆进了隋意的卧房。
房里没点灯,昏幽黑暗,唯有半开的窗子边、洒进来了一片淡白朦胧的月光。
陆宜祯就着这一点亮光,绕开椅凳,把水盆搁置在桌案上,又摸着黑、从柜子里翻出来两只蜡烛,点燃放到烛台中央。
借着烛火昏黄的光芒,她总算找见了隋意。
他已经躺在榻上了,双眼阖着,秀美的脸庞般隐在床帐间的阴影里,看起来好似睡着了。
陆宜祯不由得放轻呼吸,又想到什么,稍一蹙眉,走到床边、戳了戳他的脸颊:“意哥哥,先别睡,还没喝解酒汤呢。”
隋意眼睫微颤,却并未睁开,只捉住她的手指,倦懒道:“我困了,不喝了。”
声音温润,又带着微微的哑,好似一柄小勾子,勾在了她的心上。
小姑娘几乎立刻就想要投降,但又始终记得宿醉第二日、迎香劈柴时的惨相,她深吸了口气,坚守住阵地,放轻声音哄他:“忍一会儿,好不好呀?汤药很快就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