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亲？”远儿的手在抖，他从未见过娘亲吐出这么多血，“娘亲？我，远儿去再找一个大夫，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

“远儿，呵呵，远儿，我是多想让你远离我啊。”女子听到“远儿”二字，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她虚弱地颤抖着，除夕的夜本应该是温暖的，但在这个破烂房子里，她甚至连一件红色的衣服都穿不起。

“娘亲？我，我不明白？”远儿手里的手帕掉在地上，他的心脏跳的极快，他怎么听不懂母亲的话呢？

“你之前问娘亲，你父亲是谁，娘亲没有回答，现在，娘亲告诉你，你就是野种，是一个畜生的孽种。”

女子说的狠绝，眼中除了恨意竟连一丝生意都无了，远儿被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年，我是秦家三小姐，容貌冠绝江南，家族上下宠爱，何等的风光，就算选入宫中也是贵妃级别，可那一晚，那一晚，那个畜生，他毁了我的一切。”

女子手紧紧地抓紧惨白的床单，纤细的手指竟然比那白色床单更显苍白。

“秦家上下百十□□生生的人，一夜之间被屠杀的只剩我一人，我问他，我秦家为官为民都问心无愧，他为何要毁我秦家。”

女子仰头看向布满蜘蛛网的床顶，抽泣着，任由泪水划落打湿了枕头。

“他说他要让我怀上他的孩子，这个孩子会是天命之子，他要这个孩子从最艰苦的环境里爬出来，所以，秦家必须毁掉，而我必须被扔到一个贫苦的小村庄。”

远儿明白了什么，他浑身像被电击一样颤抖着，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娘亲。

“远儿，娘亲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受到这样莫名其妙的事情，我试过很多办法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有一次成功，我试过鱼死网破，可冥冥中每次都有力量阻止我。”

“最后，那个孩子出生了，我想杀了他，可是我无法成功，我不打算给他起名字，只想称呼他为远儿，我想让他远远地离开我，这样我的痛苦或许能少一点。”

说完她又是吐出一滩血，像是吐出了最后的血液，她感到自己昏昏欲睡。

“娘亲……”远儿感到无比的恐慌，他只能哀求地看着女子，但女子却像没看到一般，伸手朝上举起，似乎想要触碰到什么东西。

“爹，娘，大哥，二姐，大姐，小弟，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随着女子手臂的垂下，男孩愣在了原地，他颤抖着手臂抬起女人沾上血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却只能感受到手在逐渐变凉。

过了许久，男孩爬在床铺大哭起来，似乎要宣泄出自己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以及刚刚得知真相的压抑。

没人会留意到这里，城镇的鞭炮声震耳欲聋，谁也不会在意这里刚刚死去了一个女人，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经历了什么，会变成什么样。

初一早晨，戏班子大门前，远儿敲门后安静地等待着，戏班子老爷子被自家孙女缠着见了他。

从此，戏班里多了一个俊俏男孩，小村庄的山上多了一个小坟头，上面刻的是：秦家墓，远夕奉上。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愿再叫她一声娘亲，因为娘亲这个称谓对她来说是一个魔咒，她终于可以与她的家人团聚了，但是家人里不包括我，而我也再也不想靠近那个噩梦一般的日子，远夕远夕，远离除夕。】随着远夕的声音响起，画面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烟雾，再次清晰时，戏班已经来到了京都，远夕也已经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

“远夕哥哥，我和爷爷说过了，爷爷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俏皮可爱的女孩双手背后，欢快地看着远夕的脸，像他这样好看的人真的太少了，而且从入戏班到现在他一直都很照顾自己，是难得的专情人。

“小鱼你真的决定了吗？我的身份配不上你。”远夕穿着青色大褂，听到小鱼这样说，他略有自卑地垂眸，忧郁的气息越发显得让人心动。

“当然，我可得早点让那些女人打消对你的念头。”

小鱼张扬一笑，挽住他的胳膊偷看他，七年来远夕越长越优秀，引来了不少女子的青睐，但他向来安静唱戏，从不回应。

“小鱼，我想回老家看看。”远夕目光投得很远，似乎在思念远离的故地，“我想告诉娘亲，我现在过得很好，还有我们的婚事，她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嗯，我去和爷爷说，我们这边关了场，去古清镇一趟。”小鱼松开环住他的手，快速地跑去内堂。

【喜欢？爱？不，只是对她好我得到的东西更多而已，我不相信爱情，但利用它，我可以从相信爱情的人那里交换到我所需要的。人人都想光明正大，可一个背负着罪孽的野种注定走在黑暗里。】画面又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烟雾，再次清晰时，已在山顶，小鱼站在远夕的身边，默默看着他为坟上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