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错(10)

作者:月下听松

……除非是老天爷开眼。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车夫认命的叹息一声,驱赶毛驴继续往前走。

小车吱吱呀呀,七拐八拐的过了坊市,又过了几条街,最后行驶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后门。与那门里的人打了一声招呼,车夫便张罗着往院里搬菜。待他离去之后,就见那装着大白菜的篓子里一阵骚动,而后冒出一个脸颊圆圆的小脑袋来。

露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生的眉眼弯弯,颇有些富贵相。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之后,这姑娘起身,姿态从容的跳到了地面上。

她的上身穿着一件锦兰对襟团花长衫,内罩水粉色齐腰襦裙。天气寒冷,姑娘瑟缩的紧了紧领口,伸手从另一个菜篓子里掏出个花布包袱潇洒的背在肩上,而后左右环视一圈周围环境,扭头冲进了身左侧的一条巷子里。

说来也巧,打车上跑出来的人正是裴九。此番之所以能顺利出逃,说来还要感谢四指那丫头。若不是她嚷嚷紫环中了邪,满院子的下人也不会跟出去瞧热闹。

紫竹居里的下人本就不多,一半跟着四指跑出去疯,余下那几个又被四喜指使的团团转,无人看管之下,裴九便瞅准机会溜了出去。

生在商贾之家,裴九极为擅长筹划。当初她发觉自己寄身在王五娘身上的时候,心中便做的是两手打算。

倘若能住的舒适,暂且就先这么过着。若是实在不能适应,那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故而在之后的日子里,裴九无时不刻都在给自己谋划退路。

也幸亏王五娘这特殊的情况,自打嫁过来之后,她就一直闷在紫竹居里。裴九推测,除了上头那几位夫人,应该没有几个人见过王五娘的样貌。

是以,她当时冒了点险。只简单给自己装扮了一下,收拾了点金银细软,趁院里下人不备,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紫竹居。

一路上跟她想象的情况没差太多,偶然遇到几个过路的下人,也没引起多大的注意。直至走到厨房门口,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四指等人,裴九情急之下这才钻上了送菜的车。

没想到反倒是因祸得福,竟然如此顺利的出了府门。

只是因为藏身在菜篓子里,裴九并未看见挂在后门灯笼上的柳府二字。

倘若知道这王五的婆家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柳府,她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选择离开。

傍晚风雪稍歇,灰蒙蒙的天空上隐约可见一轮正在下坠的日头。裴九出了巷子向西而行,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了一家药铺门前。

开药铺的是落城有名的郎中,姓张名钱,早年也曾在宫里供过职。后因诊脉疏漏,被圣上惩处之后驱逐出宫。

落魄之际,裴九的阿耶出手相救。后又出资赞助他开了药铺,张钱感恩,与裴九的阿耶结拜为异姓兄弟。所以若严格论起来,张钱算是裴九的叔父。

裴家在落城的铺子众多,眼下距离裴九最近的只有这处药铺。更何况她如今身上有疾,本也打算找个郎中给自己瞧瞧。故而也未深想,到了药铺门前便开始敲门。

往常这铺子宵禁时候才会关门,今日不知为何,未到天黑就挂了打烊的牌子。裴九锲而不舍的敲了半天,方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拖拖踏踏的脚步声。

开门的是个妇人,年纪约四十来岁。一张脸生的方方正正,倒显得有几分英气。裴九识得此人,正是张钱的娘子。

劫后余生,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熟人,裴九心中止不住的激动。窜上前去伸手就要拉张娘子,却把对方唬的不轻。

侧身与裴九拉开一段距离,张娘子虚掩门扉,眼神戒备的望着裴九:“你有事?”

裴九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嗓子,又做出个诊脉的姿势。

张娘子道:“郎中叫人请到府里去了,最近都不在家。你若想瞧病,须得十天半月之后再来吧。”

说罢也不与裴九纠缠,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裴九:“……”她本打算今晚就在此处宿下的,谁知对方竟然连个表达的机会都不给!

眼下这天色已沉,四周又无可以歇身的客栈酒楼,她一个妙龄女子,总不能在大街上跟叫花子挤一晚上。

心中的盘算落了空,裴九忍不住有些丧气。漫无目的的顺着青石路往前走,未过多久,发现前方不远处灯火阑珊,似有店家还在开门营业。

裴九心中一振,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尚未走到近前,却先捂住鼻子打了两个喷嚏。刺鼻的脂粉气熏得裴九眉头一皱。心下有了预感,抬头仔细观望,但见身前人影窜动,三五个妙龄男子搔首弄姿,正在门前拉客。

再抬头向上一瞧,就见那楼阁门扉之上,洋洋洒洒的落着藏娇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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