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美人(重生)(147)
“若是他日史书工笔将对朕的褒贬全系在对待后宫的态度上,那也是因为朕没有旁的政绩可以书写,而不是因为你。”
圣上深深地瞧着她,神色平静,“做这些本来就是为了你高兴,你觉得欢喜便够了,外面相公们知道朕疼你,将来大节日的时候命妇入宫也不敢轻慢了你。”
云滢的父亲好歹是中过进士的,哪怕是家底薄弱,皇帝稍微有心擢升一番他的官职,不光是墓志铭翻新的时候写的长些,传出去也给她增添光彩,母亲做过舞姬也没什么打紧,只要他想,下头总有人绞尽脑汁地圆。
那些命妇有好些都是出身于世族门第,与云滢也说不上什么话,她在自己这里虽然娇蛮,可在内廷里仍是得有许多顾忌,没有得力的帮手,膝下又没有子嗣,自然不大叫人瞧得起。
他终究不能每日都到内宫里来走一走,因此更要在遇到她的事情上强硬些、特殊些,才好叫人知道她是有多么珍贵,多受君王的重视与爱宠。
太后病重,张相自知这棵大树不日将倾,早没了十余年前扶持太后垂帘听政时的一意孤行,也不敢太惹恼了皇帝,外朝的权柄慢慢回归到皇帝的手中,他也有能力去给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些额外的殊荣。
他冲龄即位,如今年正而立,已经不再是被珠帘后之人从朝政到婚事都管控着的幼年君主,君威日重,临朝十余年,他固然已经没有了少年时期的鲜衣怒马,但也懂得君王需要虚怀若谷的同时,也须得有些强硬铁血的手腕。
雷霆雨露,皆为天恩。他坐在御座之上,愿意警惕自身,克己复礼是一件事,但想叫一个娘子的家族因此兴起也不是不行,他愿意广开言路,纳谏如流,但他不愿意的时候,也可以不这样做。
连这样一点尊荣都没办法叫她享受到,那这个皇帝的位置未免也有些太无趣了。
“官家做这些,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云滢枕在他的怀中,突然就想起来韩国夫人同自己说的故事,“我听夫人说起《战国策》,魏王闻龙阳君泣,遂布令四境之内,有敢言美人者族。原来还觉得十分钦羡,现在觉着倒是没有这样的必要。”
魏王与他宠爱的龙阳君共同垂钓,龙阳君有感而发,感慨君恩盛大,又如流水,匆匆而逝,魏王责备他不早些相告,立刻布令四境之中再敢向他献美的人都要家族遭受倾覆之灾。
她当时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几乎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现在想一想,却并没有这样的必要。
君王的爱幸原本就是如此,他要给予的东西一定要是天底下最好的,她没有必要去羡慕龙阳君,因为魏王不过是一方诸侯,而天子所能给予的爱幸荣宠,远比一个诸侯王更要强势得叫人没法去忽略。
叫她想要奢求,这份君恩永远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韩国夫人博学,奉承起人来也是弯弯绕绕。”圣上被她短短一句说得心中熨帖,含笑相问:“那阿滢觉得朕同魏王比起来如何?”
周文氏如此奉承,不就是在说宫中这位云娘子?
他感知到怀中女子的瑟缩,将她的下颚抬起不许她避让:“怎么了?”
云滢面上热烫,轻声啐了他一口,“官家竟是这样不正经,龙阳之好不就是说他的么,官家要是学魏王可叫我怎么办,守空闺一辈子?”
她方才难道不就是在说皇帝更好些的意思么,但是圣上却一定要她亲口说出。
皇帝似乎并不满意她这样说,笑意略淡了些,但是也没说旁的什么,他想起云滢说的那些话,不禁莞尔:“朕有时候觉得你也不能这样孩子气,既然封赏这些也是要遭到群臣非议的,朕不如将你的叔伯兄弟一道都封了,省得将来还要再遭一遍罪。”
她推辞了活人的大部分册封,但是大臣们也不记得她的好处,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只知道她没有辞给她母亲家族的那一份,这就是罪大恶极了。
“朕记得你叔叔还是伯伯好像是在蜀地任职的,等到下次升迁的时候叫他进京把孩子送来给你瞧瞧,”圣上瞧她被说了一句便有些不情愿,随口笑道:“朕倒是不大记得他的官职姓名,便是说错了也不奇怪。”
皇帝对她已经算得上是很上心了,连这些微末小事都放在心上,云滢摇了摇头,笑着道:“官家说的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我听不明白,哪来的什么孩子?”
“是他递了折子进京,说是想过继一个弟兄到你父亲的膝下,好继承你家的香火,这一脉断了也可惜。”
这种事在贵族和平民之间都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过继的孩子最好是血缘亲近的兄弟所出,年纪小些,大了以后不能认回原来的父母,只继承继父的爵位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