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轻笑一声，自顾自得开口：“你知道一旦你随他起兵会发生什么吗？会有什么后果吗？”

顾舒声音逐渐铿锵，步步紧逼，她抬头直视着赵复，轻声道：“这样的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臣当然……”赵复毫不思索就要脱口而出。

“嘘~”顾舒打断了他，食指竖在赵复嘴前，她忽然转变话题，“这个答案你等会再告诉我，我早膳还没吃，那里有个面摊，我们去吃面吧。”

她指着一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有个木棍和麻布支起来的面摊，五张桌子露天摆着，一对老夫妇正在忙里忙外招呼客人。

赵复一愣，一时间猜不透顾舒的想法，他抿唇，底底应了声，抬脚跟上了顾舒。

顾舒随意找了个没人的桌子，自己从一边拿了条椅子坐下，招呼道：“来两碗阳春面，再要一碟咸菜。”

“好嘞！”老头子招呼一声，转身进了麻布下面，凑到正在煮面的老婆子耳边喊了句，“婆子，两碗阳春面！”

见着顾舒诧异，老头抬头解释：“俺家这个年纪大了，耳朵聋！”

他是在老婆子身边说的。

“是是，俺聋，就你个死老头子耳朵好使。”老婆子嘀咕一声，捏起一把面开始拉。

上面的时候顾舒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小碟酱肉，惊讶道：“我们没点这个。”

老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皱在一起：“送给你们的，昨天小赵给俺们帮忙支摊子俺们还没谢谢哩。”

顾舒愣了愣，看着坐在对面的赵复，男人白俊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通红。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收回目光低头开始吃面条。

一时间安静的只有二人吸溜面条的声音。

二里外的一处屋檐，易沉趴在屋檐上，半眯着眼，身侧两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的高手警惕的四处扫视。

“啧，怎么是这么个老男人……你们说，朕和那个家伙比起来谁更英俊？”易沉扯扯嘴角。

两侧的暗卫沉默了片刻，现在是不是该找戴公公来，这种事是戴公公擅长的。

“您英俊。”左边的暗卫干巴巴的开口，憋出来三个字。

易沉轻哼一声，“当然是朕英俊。”那个小白脸，一看就肾虚。

他又接着趴下身子偷窥……呸，是监视。

一碗面吃完，顾舒满意地擦擦嘴角，漫不经心道：“可惜，这恐怕是你我最后一次吃他家的面了。”

赵复手上收拾碗筷的动作一凝，倏然抬头。

顾舒自顾自得道：“兵戈一起，就是乱世，乱世之中，人命轻贱。”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赵复沉默良久，方才出声。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在意的人。

“是啊，你能保护好他们。”顾舒叹息一声，“他们有子女吧，子女在何处，你也要保护他们的子女吧，那他们子女的孩子，子女的亲友……”

赵复攥紧了拳头，这家人有个女儿，从小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出嫁的时候还是他送出门的。

顾舒双眼紧盯着赵复，一字一句问道：“就算你能救得了他们，那你能救得了天下人吗？那些同样有父母，有夫有妻，有孩子，会在早上买三铜钱的饼子，早早出摊卖面的百姓，他们就该平白无故被卷入战乱吗？”

咔嚓~瓷碗摔在地上。

“咋的啦？”老头闻声走过来，见着是赵复摔碎了碗也不生气，笑眯眯地一边收拾着碎片一边絮叨，“碗不得紧，小赵哟，手没事吧……”

赵复面色不正常的苍白，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收拾碎片的老头，恍惚间，眼前仿佛不只是这个老头，而是老头子，老婆子，卖饼的女人，路上嬉戏的孩童，他家中的夫人……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赵复苦笑一声，长叹一口气，看向了顾舒：“顾姑娘，我会去宗祠向列祖列宗认罪。”

他终究选择了辜负亡父为他取的这个“复国”的“复”字。

顾舒听见这句顾姑娘微微一笑，不再叫公主殿下了啊……

“我去看看孙姐姐，走吧。”顾舒耸耸肩，语气平和。

赵复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拿着饼子站起身来，“唉，我夫人昨日就盼着你来了。”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放松下来，有说有笑地往巷子里面走。

“走，跟上！”易沉咬牙，眼里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气死了气死了，有说有笑还不够，这往里面走是做什么！

呸，奸·夫！呸，顾舒！

在巷子头上，一个身穿青色衣裙的清秀妇人早已翘首以待，看见顾舒和赵复，面上一喜，小跑着迎了上来。

“公主，相公！”

远处躲在墙后的易沉一愣。相公？

他沉默片刻，左看看右望望，看着两个暗卫，“你们听见那个女人叫那个男人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