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独深木着脸，“……我错了。”

芳尘这小性子跟以前还是一模一样的，一点点小事就容易闹情绪，遇到事想不通就老是钻牛角尖。这会儿眼睛都红得像只兔子了，还在不停地往下掉水珠子。

“我们不会死的。”

“……”芳尘迷茫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

江独深叹息着，放慢语气道：“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去见师傅。”

芳尘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江独深脾气臭，对人总是爱答不理，可是他正经起来说一句话总是很有信服力，让对方容易无条件去相信他。每次芳尘遇见棘手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会及时赶来帮他，再困难的事情到了他面前统统迎刃而解。其实芳尘好几次都在想如果江独深比自己大一点就好了，那么他就是师兄了。

不止如此，他还想着如果他们这次真的能平安回去，那么他一定不会跟江独深争夺下一任掌门人选。

凤梧仙尊早就算出自己寿数将尽了，他之所以肯答应芳尘和江独深下山也是想借这件事从他们俩人之中选出谁能肩负重任继任下一任掌门。

这事江独深不知道，而芳尘是知道的。

“要是这次能回去，你要答应别再答应这么危险的事儿了。”江独深看芳尘张嘴欲言的样子，不用听他说也知道他多半是不会答应自己的，只得又无奈追加一句，“就算要答应也得让我跟着，凡事听我口令行事！”

他这霸道的语气弄得芳尘一怔，而后才舒展眉头露出笑颜。

芳尘重重点头，“好。”

天色渐暗，四周寂静无声，偶尔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在泥潭里困了整整一天了。

修道之人虽不用食五谷杂粮，但是体内灵气若是消失了，身体失去机能便会如同枯萎的树木慢慢死去。

大多数人能咬牙撑着尽量不动弹不让灵气流失。

与他们想比，江独深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伴随着血液流动的还有灵气，此刻他全身发冷就是灵气耗损过度所造成的。

芳尘铤而走险把体内的灵气放出一半，让灵气形成一道透明的罩子包裹着江独深，以此帮他驱赶寒气锁住他体内剩下的灵气，直到看见他灰白的面容重新红润才松了一口气。

“再这么耗下去我们真的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芳尘僵硬地动了动陷在淤泥里的手，缓慢地朝江独深摸过去，抓起他冰如寒铁的双手不停地朝他手上呵出热气。

他一边吐出白气，一边叨叨着：“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江独深沉浸在梦魇中难以自拔，不知梦见什么了眉头始终郁结不展，直到某人细碎的声音落入他耳中，语调里藏着深深的不安，让他就算被梦魇缠身都会心绪不宁挣扎着醒过来想要安抚对方。

好在他真的醒过来了，若是再晚一点，说不定他这会儿真在阎王殿里站着了。

江独深缓缓转动头颅看向身后岸边，不知是血液僵住的缘故还是怎么着，隔着不到两寸远芳尘竟然从他脖颈处听见骨头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他说：“你留在这里别动，我先移到岸边去，如果我顺利上岸了我会找找藤蔓之类的东西回来救你们。”

“不行，你身上有伤不可乱动，我去好了。”

俩人争执好久都坚持自己去。

再拖下去他们都没力气动弹只能留在这里等死了，一想到这里江独深不由更加烦躁起来，语气也随着恶劣了好几倍：“你做事慌里慌张，别还没摸到岸边就自己先沉下去了，做不到就乖乖闭嘴没事瞎逞什么能啊？”

“可你的伤……”

“死不了！”江独深冲道。

芳尘知道江独深是不希望自己冒险，但真要让他一个人独自前往他又怎么能放心呢？他惴惴不安地开口：“我陪……”

“闭嘴！”

得了，这回才张嘴说了两个字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

憋着一口气芳尘思量半晌才道：“你万事小心，如果你出事了我绝对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听完，江独深深深看了他一眼。

而后，江独深低头慢慢扒开腰间的泥块，芳尘也在一旁帮他，待到泥块从身上剥离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转动身子，在转动过程中他顿时感觉自己身子往下沉了一点，他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

可是为了不让芳尘担心，他不得不状若无事继续往前挪动脚步。很快他发现自己低估了一件事，淤泥的粘性太强几乎每走一步都在下坠，犹如脚上绑着几十斤的石块。这样下去，估计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就已经……

他后背冷汗涔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那么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