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引(2)
沈凭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从未吼过他,小汐胆子小,他这面目不善的模样即使他看不见,也把人唬得不轻,他叹了口气,抹着小汐眼旁的泪珠,轻声哄道:“小汐,乖乖宝贝,哥哥的小心肝,是哥哥不好,不哭了,不哭了……”
“哥哥,哥哥,我好怕!”
“不怕,不怕。”沈凭栏拍着他的背,端过旁边早已凉透的汤药喂他,哄道:“乖,先把药喝了。”
又要喝药,他明明没有病,为什么要给他喂药!闻到从小到大熟悉的苦味,小汐不乐意了,开始挣扎,抗议道:“我不喝,我不喝!”
关乎发肤康健,沈凭栏岂会惯他,大力掐住他的下巴,猛地将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嗷——”小汐痛苦地吐舌,想要把药汁吐出来,沈凭栏手疾眼快,一把擒住他的双颊,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不消停的小人儿慢慢软下身子,不再胡闹。沈凭栏爱怜地抚摸着他的眉眼,仔细端详了会儿,细细密密的亲吻便落在他脸上。
把他抱在怀中哄,眼泪将他的胸膛染湿了,抽抽噎噎打着哭嗝的小人儿才睡着,沈凭栏拍着他的背,确定他是安分入睡,褪去他的外衫,把他抱到床上捻好被子。
他明显是被往日吓怕了,打着小呼噜还抓着沈凭栏的手不愿松开,沈凭栏爱怜地在他额间落下一吻,硬生生扳开他的手,恋恋不舍瞧了好几眼,抬脚出了门。
后院有间空闲的小屋,常年拿大锁锁着,白日里无人靠近,沈凭栏径直往那边去了,屋子被封的严实,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推门可见一张摆着灵位和祭品的桌子,屋中满是符咒与招魂幡,气氛诡异,渗人可怖。此情此景,沈凭栏早已习惯,掩上了门,用打火石点了香,环视一圈,说道:“还不出来?”
言罢,空荡荡的屋子倏然起来股微风,地上的纸不停地打着璇儿,黢黑的小屋兀自起了光,一道影子歪歪斜斜显现在地上。
“你总算来见我了?”
清脆的声音与刚才那少年如出一辙,沈凭栏有些无奈,想把那藏在黑暗里的人拉出来,可是他只是一团虚影,他垂目问道:“你为何又去吓他?”
听着带着责问的语气,那少年很不服气,惨白的小脸瞬间拉了下来,似曾相识的眸子瞪着他,不屑地哼了声,双手叉腰酸溜溜道:“你心疼了?”
“……”
沈凭栏不语,那少年暗暗思忖了会,忽的怒了,面目狰狞来回踱步,抓耳挠腮,吼道:“我才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帮他不帮我?”
“小夕!”沈凭栏看着愈发暴戾无常的他,感到慌乱,怕他发狂再做出什么事来,说道:“你何故要说些这样的话来伤哥哥呢?”
那人一听,折了回来,飘在他面前,咬牙切齿,双目充血,似要吃人般,“我的东西,你给他作甚?”
“这话从何说起?”
他的喉咙咕噜了几下,咆哮道:“我的哥哥,我的衣服,我的扇子,他那下贱胚子,我不准他碰!”
“他没了双眼,难得还不够吗?”沈凭栏想起小汐被面前人狠心夺去双眼,心就一阵阵抽痛,虽与那人并无血缘关系,可多年的朝夕相处,早把他当做了挚亲挚爱,两人都是他放不下的人,看着无辜的小汐被渐渐失了本心的他如此毒害,再是偏袒于他,也不禁感到寒心,他曾经温顺善良的弟弟怎么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那人像无间地狱的厉鬼,凄厉的叫道:“不够!我要他死!”
咒人死的语气没了半点当年的单纯可爱,沈凭栏怔怔地看着他,“他若是死了,这些年咱们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我不管,我不要呆在这鬼地方,我要出去,我要哥哥哄我睡觉,我要哥哥为我煮东西吃,我不要每天躲在这鬼地方不人不鬼待着!”
沈凭栏冷声提醒他,“你已经死了!”
话音一落,吵得天翻地覆的屋内霎时安静,两人无声对望,沈凭栏漆黑的双眼中包含着太多对弟弟日渐疯魔的模样的心痛,小夕慢慢红了眼眶,冰凉消瘦的身子虚靠上他温暖的胸膛,立马更委屈了,他流不出眼泪,一伤心难过,脸就更加惨白无色,他张了张嘴,声音如耄耋老者,“我什么都没了,只有哥哥,你不能不要我……”
沈凭栏以前最爱捏他的脸,现在他抬手触碰到的是没有实体的鬼影,什么时候连摸他都成了奢望。
“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转着眼珠,挂在他身上,撒娇道:“可我不要呆在这!”
“你再忍一忍,嗯?”
小夕不情不愿点头,瓮声瓮气同他讨价还价,“你把这些符给撤下,我不闹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