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爹的死对头粘上了(11)
“戚夫人安。”戚景思微微欠身,回了一个晚辈礼。
他虽然憎恨戚同甫,但对于温恭良这个名义上的后母,他是不讨厌,甚至还带了两分同情的;这样一个知书识礼,温柔贤良的女人嫁给了戚同甫,到底也是一生错付。
“今儿除夕了……”温恭良虽是长辈,戚景思对她也一直尚算恭敬,但她对着这孩子,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
她想劝戚景思除夕就不要再出门去了,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变成一句——
“我吩咐下人给你备车罢。”
“不必。”
虽不讨厌,但戚景思自认与温恭良也没有什么交情,他直起身子扭头便朝门外走去,“今日晴好,我走走便是。”
“早……”温恭良踏着碎步紧追两步,刚欲伸手唤住戚景思,又自觉这动作过分亲密了些,于是尴尬地收回手,温声道:“早些回来团年。”
戚景思前脚已经跨出门槛,身旁架着一道木梯,他抬头看见梯/子上站着府内小厮,正张罗着在给迎新的春联贴横幅。
“请少爷安!”
身边几个下人忙停下手中活计,对戚景思躬身行礼。
戚景思不言,只抬首望着梯上贴横幅的人。
戚府高门大户,搭梯架梁必是少不了的,然而这一切落在戚景思眼中,却是刺目。
在沛县,打记事起,每年除夕的春联,林煜都会亲自手书,再由戚景思贴上。
小时候,他会骑在林煜的脖子上,歪歪斜斜地贴上横幅。
林煜笑话他,他便也咧着嘴同林煜傻乐,那时候林煜总会用手指沾上点自己用大米熬的浆糊,点在他的鼻尖上与他逗趣儿。
后来他慢慢长大,个头蹿得快,这些年林煜头顶已经只达到他的肩膀。
但林煜还是照旧每年在红纸上手书一副春联,和他一道把春联贴上。
他站在门口檐下,林煜便站在门外瞧着,嘴角噙着笑意,眸中含着温柔,提醒他:“右边高了,左边低了。”
戚景思收回眼神,对下人摆了摆手,独步走进晟京的寒风里。
“对对对!再往右边点儿!”
身后传来几声小斯的声音,他不禁驻足。
不知道今年林煜一个人可还会买上一卷红纸,手书一副春联。
院门口的门沿那么高,不知道今年的横幅,林煜该要怎么贴上去。
在除夕这样的日子里,连平日里天天同自己厮混一处的那群纨绔都乖乖呆在自己府内扮起了孝子贤孙,戚景思却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不愿回到戚府。
他就这样漫无目地踏着足下和了泥的积雪。
街边的茶寮酒肆都关了张,他只能在道旁还零星支着的小摊上要了碗馄饨。
店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勾着身子用抹布掸了掸桌椅,乐呵呵地招呼戚景思坐下,“今儿除夕了,小公子不来碗饺子吗?”
戚景思不想吃饺子。
他不愿忆起以往的每一个除夕,他和林煜两个大男人包顿饺子像是打仗,地上到处都撒着白净的面粉,像是新雪落进了窗。
面粉扬在空气里,年味儿便扬在叔侄二人脸上。
而现在他一个人走在晟京的凛冬里,总觉得上不沾天,下不接地,没有了家,除夕的那碗饺子便也坏了味儿——
不吃也罢。
“不了。”他勉强地对慈祥的老者笑了笑。
“得嘞——”老人一把将抹布搭回肩上,走到摊边的煤炉旁,掀起锅盖,将馄饨下锅。
氤氲的雾气一下子就花了戚景思的眼。
老人端上馄饨时,摊边已经空无一人,稀疏的残阳落在破败的摊位上。
他干脆在戚景思旁边的长凳坐下,砸吧了两口旱烟,隔着两缕青烟打量着身旁的少年。
戚景思华服锦袍,身无他物,既不像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也不像赶路归家的旅人。
“小公子为何不回家过年?”老者问道。
“太远了。”戚景思瞧着碗里飘着的几点翠绿的葱花,他抱起碗喝下两口热汤,却没感觉到丝毫暖意,“回不去。”
“是了,公子不是晟京口音,听着像是打南边儿来的。”老人翘起脚,在鞋底上碾灭了旱烟,起身收拾起来,嘴里还自顾自地念叨着:“我家的小子今年也回不来啦!但老婆子在家包了饺子,这年,总还要过的……”
这年,总还是要过的。
戚景思踏着满街的爆竹声响,回到了戚府。
许是因为过年,许是碍于温恭良在身边,戚同甫没有对他多做为难,这年再是难过,便也算是过去了。
刚过了初五,豫麟书院的帖子便送到了各家府上,说是各学子在入学前都要交上一篇文章,方便先生摸清每个学生的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