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乌行+番外(434)
心忖目的已得,再战只得损害自家兵力,欲得循机退兵。又瞧着对面纠缠不休的蛮将,心下狠绝,手脚并用,反扣其身,一脚踢上其心肺处。对方见势反弹,也学他使起了蛮横招式,双手扣其脖颈,一边忍下腹腰不断受袭的惨痛。
旁边又有胡人传呼他名姓,大局在先,付尘终是不得已起心撤军,沉声丢下言语:
“你等着我取你性命。”
几下挥挡格击,回身上马,号令撤兵。
巫马孙坐地喷涌一口鲜血,忆及方才面具缝隙中的血红眼底,咬牙吐字:
“……贾、晟。”
蛮军铩羽而归,付尘所领胡众斩敌无数,回返至山中所辟的营场,却也未见得多少喜色。
乌云闷沉着天气,偏偏不降雨水,更显燥潮。只仿佛夏日的暑气重又回返至上空,同淋漓潮湿的水汽正展开一场殊死搏斗。
适才牵心动念,耗损心力过量,付尘此时寻一帐角兀坐,沉目养息,一如他初进胡羌时一般,隔绝众人。
其下多有胡人同铁那勒部的兄弟幼时一同长大,野猎纵马,即便是因立场分道扬镳,却也没想过会有一日兵戈相向。各自沉郁寡欢,一时无话。
不知坐养多久,付尘忽觉眼前幽蔽,有人忽坐于其面前,他睁眼,看见来人,道:“何时回来的?”
布瓦答道:“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你们已经去攻蛮敌了……本来我也是打算再跟去的……”
付尘淡淡勾唇,没出声。
布瓦见青年这副模样,莫名有些紧张,道:“你知道……我们兄弟们都是如何想的吗?”
“知道,”付尘道,“但我帮不上。”
是人都有三分骨肉,他不会强求。
这下轮到布瓦不知如何再言了,尴尬地沉默一旁,略微局促。
付尘于他这沉默中挑眉打量了他一周,随性开口道:“该不会,是他们现下都把这责任归咎于我罢?”
“……那倒不是,”布瓦纠结答道,“但总归是心梗难受……你又是个燕人,同你又解释不来,憋着一肚子情绪哪里能好受……”
付尘垂眸,道:“没错,我不是胡人,于你们而言只是一局外人,你硬要同我解释也是无用,反倒适得其反。若问及我现今所行诸事,就是你们现下最为厌恶反感之事。你们可以不屑,可以鄙夷,可以谩骂,但不会改变什么。”
布瓦再次沉默,许久后忐忑低声道:“刚刚我们那边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歇战之后,胡人几无言语,故而方才几棵古树外的争吵之言在山间谷地的回旋之下更为清楚,中有一声胡人言语格外响亮:“等到所有事结束,我一定要亲自去宰了这小子!说到做到!等着看罢!”
或许旁边听言的胡人尚且顾忌着他在此,都没搭话,结果只剩下这一句孤零零的话突兀回响在山间,反而带着欲盖弥彰的嘲讽。
付尘安抚地笑了笑:“无事,我一定好好存着这条命,届时等着他过来取。”
布瓦一噎,瞧着青年左颊因笑意牵动而起的蜈蚣疤痕,一贯又丑又凶的,现下竟然越看越顺眼,咬唇又道:“你这……又是何必?”
想他一个身手不错的燕人,有轻省日子不过,非要跑来勒金争一杯羹。可看来看去,他都不像是个汲汲于功名的人,也不会傻到以为胡人在攻取燕地之后真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怎么就偏偏要拿性命干这等事?
付尘笑意渐散,伸手将腿边的赤铜面具拿起,已经不知碾拭多少遍的铜面光洁如新。他又扯着襟袖来回擦抹,那铜质在暮色之下泛起的淡淡血光,只不知到底是天生还是人为。
“……于我而言,处处皆为死路,”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攥紧手中物,“我能选的,不过是死在谁手里,死前要做完甚么事、要见足甚么人。”
布瓦半知半解,只道:“那你现在是已经想清楚了?”
“不错。”
付尘起身,手中的铜面重又覆戴而上,藏青深袍在布瓦面前降下一块遮天深幕。
“去告诉他们,今夜估计有雨,提前转到山洞岩屋里待着。明日若是放晴,你们就可直接回勒金。”
“……那你呢?”
“蛮人主军起征燕南,不得让他们抢占先机。”
“你哪来的兵马?……是去黔川寻狼主他们?”
“燕人的事,的确需要我们自己了结……我有法子。”
“……多谢你。”
“不必言谢过早,待来日你等再身处我现今境地,怕是要后悔此言。”
付尘笑笑,躬身提起刀鞘,转眼便隐没至葱茏深处,去时恰如来时无息。
第93章 第九三回
第九三回 -露章面劾批鳞请剑,仿书递信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