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天使+番外(30)
就在去年冬天,医生还给他们“涨工资”呢——从八个铜币变成了一枚德涅尔银币,翻了一番。不过大家最羡慕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们每次来工作都能学到不少知识,比如草药和花卉的特性啦、药用价值什么的;要是医生心情好,还会教他们一些健康检查和按摩推拉的手法。
波托西已经有不少工厂了,据说首都那边决定效仿诺伦,推行什么行会,至少那两个少年到时候在应聘学徒的时候会有优势。大人们做自己的工作已经够累了,赚的钱够养家糊口,也就没考虑虽然爱德华兹医生住在下区边上,医师行业却和别的行业不一样,市政厅绝不会允许下区出身的蠢货一跃就是三个阶层;他们只骂一句孩子不争气,就又唏嘘地跟他们谈起海峡对岸的悲惨生活来:据说在那里,一个身强力壮的工人和他的老婆孩子得一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才能勉强填饱肚子,而在波托西,虽然他们这样的还是得给贵族老爷白种地,但至少工厂让他们能用双手养活自己。再骂几句企图将波托西纳入版图的齐格弗里德联邦,然后得出结论:波托西果然是太阳神最宠爱的孩子。
忙活到大半夜,医生还管住。二楼有卡捷琳娜的休息室,也就是这栋小楼的客房;孩子们睡客厅,柜子里有他们专用的毛毯,夏天晚上不那么冷,到了冬天,医生甚至舍得给他们烧一炉煤炭。阿诺德提了一句米哈伊尔·库帕拉在那个硬邦邦的窗台上睡过之后,四个孩子齐齐放弃争抢柔软的沙发,往窗边扑去。
清晨时分,阿诺德·爱德华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阳台门,床帏和窗帘在风中呼啦乱响。匆匆套上长裤,将睡衣下摆塞进裤腰,医生趿着拖鞋冲下楼去。卡嘉打着哈欠在做早餐,见他一副着急的模样,笑出了声:“早上好,医生。别担心您的糖,我放了很多——您又不吃,都要浪费啦。”
阿诺德撇撇嘴,在沙发上坐下,卡捷琳娜给他端来热茶。他喝了一口,问:“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找?”
卡捷琳娜愣了一下,抱着托盘说:“是呀,那时我在和面,还来后院问过您。您记着叫我重新洗手,却忘了来找您看病的人啦?”
“一时着急。”阿诺德随口说,又有些懊恼,“肯定是拒绝了……我才想起来,这么大的雨还大半夜过来,肯定是病危……太阳在上,可别因为我的缘故死了人。”
卡捷琳娜说:“是市长家的仆人,但不是阿芙杰。他说有人发烧——我没听清楚名字,您说,卡特医生更擅长治发热。”
“那就没错。”阿诺德松了口气,“发烧嘛,卡特比我擅长,总要给市长家更好的。”
孩子们已经洗刷完毕,穿着干爽的衣服等着早餐了。卡捷琳娜没再说什么,跑回厨房看她的煎蛋。吃早餐的时候,医生又不见了,卡捷琳娜也不在意,一边读着那本西奈语的历史书,一边招呼孩子们快吃,别耽误医生给人看病。
四个七八岁的孩子里,有一个少年叫德涅尔,跟波托西通行的银币同名。他是最聪明的那个,阿诺德几次甚至想收作学徒,最后还是作罢。总之,等大家吃饱喝足,卡嘉和四个孩子并排站在厨房里等着发工资的时候,阿诺德竟然数了十三枚铜币给他。
德涅尔攥紧铜币,看看同样茫然的其他三个孩子,咬了咬嘴唇。但他的眼眶只红了一瞬,就抬起头来,认真地问:“医生,我今天哪里做错了吗?是采摘的手法不对,还是分类,或者放置——”
他列举了不少问题,阿诺德就一直严肃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笑出声来,转身去拿了一只木盒:“回去叫你父亲少喝点酒。药会煮吗?”
“……会!”德涅尔连忙把铜币塞进衣服里,抱好药盒。临走前,他还满怀期待地问:“医生,以后我能来您这儿当学徒吗?”
阿诺德摆摆手:“再说。——卡特医生,您在斋戒期间找女人啦?一看就知道。您该去忏悔室坐两个小时。”
“呸!你这活该下地狱的吝啬鬼。”
刚走进院子就一脚踩进泥坑的卡特医生骂了一句,在门口换了双拖鞋,跟在医生后边进了屋子,隐约还能听见阿诺德问他是不是来还药材。卡捷琳娜摆好雨伞,将大门卡好,叫它不会被风吹得呼啦响,这才轻快地去厨房泡茶。
四个孩子在小雨里一阵小跑,消失在了街巷里。
夏季的潮湿闷热之中,夜间的清凉尚未退去。上午还有些小雨,地面泥泞得一塌糊涂,花草树叶和垃圾流得到处都是。而且看样子过一会儿还要下大来,要是教会不是傻子,就该在因斯河决堤之前叫他们的宝贝圣徒挪开这些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