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线引发的惨案(106)
洞口的石块纷纷滚落,妗月小心挪开石块钻进来,一出洞,她就看到了正泡在池中双眼紧闭的小瞎子。
妗月心下一紧,赶忙跑过去摸摸小瞎子的脸,然后探他鼻息,确认他现下确实无事,才放下心来。随后,她注意到小瞎子此刻的状况——小脸煞白,两眼紧紧闭着,小小一方额头上正一刻不停地冒冷汗。
妗月心下一酸,顿时搂紧了他,默不作声小心地将他从池水中捞出来。
红线见之眉峰一挑,她以为小瞎子此状是不可以轻易离开药池的,原来,都是她瞎担心吗?
妗月放下小瞎子,回头走回墙洞,从里面拎出一个小包袱,然后回到小瞎子身边,将包袱展开,从里面拿出一块巾帕,为他一点一点擦拭身体,将身上沾染的药水一一吸净。
小瞎子一动不动待在这里许久了,整日整夜泡在药池中,不仅他一身幼嫩的肌肤被泡得泛白起皮,生出褶皱,他的四肢也因长久不动弹而变得僵硬。
终于,在红线看不到的地方,妗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砸在小瞎子泛白的肩头上。她一边帮他擦拭身体,一边轻轻揉捏他的四肢,帮他缓解肢体僵硬。
而一脱离药水,小瞎子所受到的痛苦便明显减少了,他面上长久拧着的五官终于慢慢舒展,就连一直紧攥着的小手都渐渐松开。只是已进入他体内的药力,依旧在他的身体里争相割据抢夺地盘,因此产生的一阵阵冲刷经脉的痛苦还是让他的小眉头紧紧皱着。
妗月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着,她一直低着头帮小瞎子擦拭身体,所以红线只能听到从她方向传来的一道道“啪嗒”声,却看不见她面上神情。
如此一夜,红线沉默旁观,直到天际蒙蒙亮,破晓时分,妗月才收拾好情绪,顶着一双泪眼将小瞎子放回池中,摆回原来的位置,然后仔细擦净池边的积水,将破洞的碎石推回洞里,用地牢中角落的杂物把洞口遮掩上,才钻进洞离开。
地底的深牢再次恢复寂静,红线不言不语守在原地,这一夜将妗月的一番举动看下来,她只觉得自己当真是不理解凡人。她还以为她进来是准备带小瞎子离开这里的,可没想到她忙活了大半个月凿洞进来,却只是将小瞎子从池子里捞出来擦干净,而擦干净后又扔了回去,整个过程她还一个人巴巴地掉着眼泪。
眼泪——
想到这,红线抬手摸上自己脸边,看回池中的小瞎子,同样是陪伴了小瞎子六年的她,却为何没有掉泪的冲动?
红线想出神,手随之慢慢放下。
她想,或许是因为,即使小瞎子、小太子、言烨他们三者再怎么不同,他们在她心里都是一个人,是少君,他们会痛会死,但少君不会,而在妗月心中,小瞎子只是小瞎子……
从这夜过后,妗月往后深夜时常来回这里,每回都带来一方巾帕为小瞎子擦拭身体,同时帮他揉捏四肢揉捏半宿。小瞎子紧闭着眼长久不醒,一日一日过去,妗月连掉眼泪的次数都慢慢变少了。
逐渐,如此半年过去,牢内同小瞎子一批的药人先行进入药人炼制的最后阶段,他们池中的药水更换的频率愈发加快,林和泽安排人引动蛊虫进入他们体内,拓宽他们的经脉,加速药毒钻入他们胸腔的心房。
于是,往后整日整夜,红线耳边的嘶嚎声再未断过,就连远在银月教东西南北脚的弟子房里,都能清晰听到这声音。
最开始不耐烦的,还是这些不知世事的年轻弟子。
“又来了,你们说药人炼制有多痛?他们叫得这般惨,教主的住处比我们还近些,他夜间可能睡得着?”
“别提了,教主现下可不在教中,必然是吵不到他的。我可听说了,前些日子,一名女子大张旗鼓从北门那边进来,手里牵了个女娃娃,说是教主的女儿,于是教主便被她俩牵跑了。”
“哇哦,我们教主何时有女儿了?”
“不知啊,谁人能知?”
一群被吵得睡不着的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而妗月,她在这讨论声中默默爬起来,披好衣裳准备出门。因小瞎子被带走,她从独栋的弟子房厢房搬了出来,回到和姐妹们一起的住处。
姐妹们见她如此,疑惑道:“妗月,怎么今夜还是你值夜?近日你的夜值尤其多啊。”
妗月闻言一顿,片刻间迅速在脸上挂起笑,道:“这不是香棋今日太累了吗,她麻烦我帮她值个夜,正好我也闲了许多年,现下无事也不累,就帮帮她。诶,对了,往后你们要是累了困了不想值夜,都可来找我。”
听她这样说,其中一名女孩翻了个身,往左边滚,滚到旁边并排的一张塌上,推了推正缩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一名女子:“嘿,怎么你不爱干的净推给妗月?瞧你睡的,还睡不醒了?猪投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