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皇子巧取豪夺后(220)
楚韶记得当日离开岐州时,百姓身上多穿粗布衣衫,如今一眼望去,绫罗绸缎琳琅满目。
岐州在过去的战役中损失了二十万年轻子弟,因此城中人少。淮祯为了讨楚韶欢心,在大婚之后特意优待了岐州,以至于岐州百姓大多富裕自足,街边连个乞丐都瞧不见。
死气沉沉的南岐从根上烂透的死城变成了中溱世外桃源岐州,楚韶知道,是淮祯在践行他的承诺。
大婚那日,他允诺给楚韶的许多事,都悄悄做到了。
哪怕岐州从里到外翻了个新,安宁侯府依旧纹丝不变。
楚轻煦甫一踏入侯府大门,所有关于家的记忆汹涌袭来,一年前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强烈的归属感从何而来,今日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为这座侯府而沸腾起来。
他有些近乡情怯,驻足在祠堂门口不敢进去。
他想起来,当日淮祯带他来侯府时,他曾路过祠堂,那时便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唤他,但淮祯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以至于楚韶没能给父母上柱香。
今日他立在祠堂门口,看着一方方祖宗牌位,竟愧疚得抬不起头。
“韶儿。”楚昀执起弟弟的手,牵着他迈进祠堂,祠堂里线香清幽。
“哥......”楚韶知道自己终究是要面对的,“我想单独跟爹娘说会儿话,可以吗?”
“好,哥哥在外面等你。”楚昀知他心思重,开解道,“爹娘看到你,是高兴的。”
楚韶抬眸,一颗泪珠已经滚落而下。
等楚昀离开,他直着脊背,跪在了楚家满门忠烈先祖的灵位前。
从魏庸强召他进宫到楚家覆灭,南岐亡国,再到今日,已过去整整四年零五个月。
爹娘含恨而终,楚轻煦没见上最后一面,后来溱军入城,楚韶路过祠堂而不入,又违背老侯爷自小教他的忠义之道,给灭国的仇人做了正妻。
这些旧恨,楚韶早愿意放下了,但如今面对爹娘的牌位,依然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弯下腰,对着爹娘,对着楚家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孩儿不孝...没能护住楚家,也没能护住南岐...”
冬日的祠堂,并不森冷。
在楚韶跪着忏悔自责时,日落前最后一抹阳光温柔地眷顾在他身上。
楚轻煦抬起头时,见满门忠烈的牌位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落日的余辉像一位长者的手,慈爱地抚摸过楚韶的头顶。
冥冥之中,楚韶福至心灵,登时泪如雨下,心头久压的一块石头,骤然在落日余辉中消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祠堂里没有动静。
楚昀想着弟弟过于憔悴的脸色,总是不太放心,便又回了祠堂,甫一踏入院子,就见楚韶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似乎摇摇欲坠,楚昀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楚韶泪眼朦胧,转头看了一眼哥哥,哽咽道:“爹娘...宽恕了我。”
楚昀心头一痛,“韶儿,爹娘从来不会怪你的。”
“是...爹爹和娘亲,从来不舍得苛责我。”楚轻煦望着朦胧湛蓝的天空,释然一笑,而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忽然失去所有力量支撑,颓然陨落下来。
“小韶!?”
楚昀顺势抱住乍然晕过去的楚韶,见他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是枯木一般迅速凋零下来,见面时隐隐约约的不详之感,在这一瞬间成真了。
街上的热闹还未散去,岐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就被司云连扛带飞地带进了侯府内院。
“如何!?”楚昀盯着把脉的大夫,急声问。
“......”林大夫来回把了三次脉,眉毛紧皱,抬眼确认了一下床上昏迷之人是二公子后,痛心不已,摇了摇头道,“这脉象不太好啊,这怎么看都是衰竭之象,是...不能长久的征兆啊。”
“你胡说什么!!”司云最先跳脚,“不可能!比你好的神医都没下过这种定论!”
慕容从没告诉司云楚韶的真实情况,司云也被蒙在鼓里,如今忽然听到另一个大夫说楚韶命不久矣,他很难不炸毛。
林大夫无奈道:“在下也希望是诊错了脉,但公子这脉象虚浮无力,是把底子都伤透了,前一阵又必定是劳心伤神过,所以才会这般心力交瘁脉如朽木啊!”
司云恐慌地看了大夫一眼,他几乎全说中了。
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宫中最乱的那几日,公子像是紧绷着一根弦,汤药不离口硬撑下去的,如今那根弦断了,公子的身体也就跟着垮了。
钟情蛊的事,楚昀还一知半解,司云见实在瞒不住了,才把详情告知。
楚昀听罢,脸色怒沉沉的,几乎是气笑了:“难怪...难怪那姓淮的狗皇帝会这么轻易地把韶儿还回来,原来是把韶儿折腾得没几年活头,所以大发善心,让他回家中等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