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45)
北涯抱着桑遥急匆匆回房,一路上侍从问安都被赶走。等把房子周围的人都清干净了,北涯把桑遥放下,绕着他像在转圈圈。
桑遥扶额,头有点晕。
“你别转了。”
北涯停下来,瞪着桑遥问:“你嫌我烦了?”
桑遥:“……”
桑遥:“没有。你别多想。”
北涯酸溜溜:“我不愿多想,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珍视这一胎,表现得那么偏心还不让人说?心虚了?”
熟读不少雌子偏心以致宗族衰败事例的桑遥闻言神色一凛,严肃对待的询问:“你瞎说什么?我偏心过谁?是你们让我怀了,非我本愿,现如今你反过来怨我重视孩子?既如此,你就别让我怀!”
见他生气,北涯稍稍收敛脾气,他被孕期反应激烈的桑遥吓坏了。
他凑过来,望着桑遥说道:“可你怀骷髅海那家伙的子嗣时,没有现在这么重视。”
“废话!”桑遥:“那能一样?那孩子是骷髅海的,将来随骷髅海的姓、留在骷髅海、继承骷髅海,而我肚里这一胎是我的,将来随我姓!他是桑族人,我的子嗣,能一样吗?”
说到最后,桑遥颇为骄傲。
北涯有些糊涂了,他问:“这胎不是蛟族的?”
桑遥:“他给我了。”
久久无言,北涯喃喃自语:“他爷爷的……”好一头心机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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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图约北涯商量,就让桑遥留在蛟族直到生下孩子再去北地。
北涯冷笑:“可以。我可以让遥遥住到来年再带回北地,但他必须在我北地住够一年。”
椒图:“不成。”
北涯:“他若在你蛟族生下孩子,最少也需一年。大家既然讲求公平,那遥遥也得在我那里住满一年!”
椒图:“最多五个月。”
北涯:“那没得商量。”
椒图慢条斯理:“别忘了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从蛟族赶出去。你已经在蛟族住了两个月,时不时把夫人偷带出去同居同住,我容忍你不过是怕夫人寂寞。你莫得寸进尺。”
原先应该是北涯的时间,他怎么做都有理,现如今是替换时间,那桑遥现在还属于椒图,北涯那么做就坏了规矩,是他没理。
“何况还有骷髅海。你真当那骷髅怪好脾气?”
脾性再如何淡薄,涉及雌子,自无退让的可能。
北涯算了算,也知是他占了便宜,便提了些不痛不痒的要求,心满意足后迫不及待的走了。
北涯一走,椒图便拿出珍藏的茶叶泡水,垂眸笑了笑,掩下眼里的算计。
现在且忍一忍,万事以夫人身体为重,待他北涯有了子嗣,那时便是连本带利讨回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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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遥即将临盆时,忽然格外想念家乡、想念兄长和已故父母,还想念那个生下来后相处不到两个月的小崽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多愁善感,做什么事都没劲,时不时突然难受得不行。
椒图和北涯看在眼里,也颇为心疼,便暂时妥协,硝烟暂歇。
这一日,桑遥挺着个大肚子在满山遍地的白色野花丛中散步,远远听到有人喊他,声音熟悉,像他的兄长。
他心想,兄长怎么会来蛟族?他在桑族啊,前两天才互通信件。
大概是太想念了吧。
桑遥转而又想同椒图或北涯商量,让他回趟桑族、去见一见兄长。
“遥遥——”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难道幻听越来越严重了吗?
“遥遥!”
桑遥激动的颤抖了一下,猛地回头,看到山头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招手。
桑镯!
桑遥想跑过去,那厢的桑镯见状吓得下一步跑过来,“别乱动!你可别乱动。”
跑到桑遥跟前,桑镯仔细打量他,见人气色红润便放下心来:“遥遥,我来见你了。”
桑遥鼻子有点酸:“兄长,你怎么来了?”
桑镯笑了,“蛟族来信,邀我过祭月节。”
祭月是蛟族特有的盛大的节日,在外远行的游子会纷纷赶回家和家人团圆。桑镯在桑遥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若他能来,桑遥定会非常欣喜。
椒图希望桑遥能高兴点,便瞒着他,邀请桑镯到蛟族,给了桑遥一个惊喜。
桑镯感叹:“他倒是有心。”
原先桑镯对椒图的观感不是太好,可这一年来,椒图做了许多事,表现诚意十足,再是不满弟弟被迫未婚先孕,他也渐渐接受了椒图这个弟婿。
桑遥笑着,如少时那样揽住桑镯的肩膀,风吹过发梢,传来似有似无的铃铛脆响和咿呀学语,心口蓦然滚烫,灵魂深处被唤醒的血脉相连令他在第一时间寻到声源处——
漫山遍野的白色野花丛里,北涯涉过花海向他走来,身后的山坡上是负手站立的椒图,他背着光,风吹起长发、衣袍飘扬,像缄默的磐石、如临渊的神祇,云车风马,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