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29)

作者:风为马

………………

“你看看那样,妖里妖气……”隔着一方庭院,几从青竹掩住的窗户,宁玉铨抄着双臂,很有些不满。

容瑛华此时倒来劝他了:“罢了,我看瑞儿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再说,这个姓元的孩子,也不像有坏心眼的。”

“啊?”宁玉铨吃惊地望着她,“先前还是你说,那个……”

“嗳,前日不放心,我也差人去试探过……”容瑛华的长指甲拨了两把香炉盖,“不贪财,身世也怪可怜的,打小就在戏班里了,不知父母是谁……咱们瑞儿不是也喜欢和他待一块儿么,就顺着他吧。”

宁玉铨一下子是孤家寡人了,哼唧唧地:“不贪财,我还怕他贪……”说到这,他猛地住了嘴,容瑛华瞧他这样子,好奇道:“你怕什么?”

“没什么,总之,等他这阵子好了,赶紧送走吧。”宁玉铨一肚子憋屈,可叹又没法讲出来,忿忿地又补一句:“昨天我还看他给瑞儿讲《西厢记》!”

“咦?”容瑛华轻轻摸着肚子,睁圆了眼:“《西厢记》怎的了?夫君与我相识那会儿,不也整日待在扬州,在我们家围墙下念……”

宁玉铨咳嗽一声,别过一张红面。

可容瑛华偏要逗他,在那端轻轻唱:“郎才女貌合相仿,眉儿浅淡思张敞,春色飘零忆阮郎……”

宁瑞臣仰着头:“玉哥,我想要那朵。”

幽夜里,玉兰的气味那么浓,一树颤巍巍的白瓣,显得纯净柔顺。

元君玉一手扶稳了梯头,一手在树枝间寻找:“哪朵?这个?”

“不是,往左些!”宁瑞臣眯着眼,费力地看着。

“你啊,难伺候。”元君玉嘴上这么说,还是顺从地帮他找着那朵最漂亮的花。

花哪有最漂亮的呢,每朵都是不一样的漂亮,他心想着,拨着枝条,冷不丁往下看,一片连绵曲折的粉墙,厚厚的藤萝堆后面,有个直愣愣的人影。

这么黑的天,一个人静静伫立,实在有些唬人。元君玉一时愣住,那人似乎也在看他,一张震惊的脸,元君玉见过他,当时席上那个贵客环绕的桌子,一个青葱的少年商贾。

是谢晏。

“玉哥,摘到了吗?”宁瑞臣不明所以,扶着梯子高声喊,“玉哥,你生气了?你要是掉下来,我一定接住你!”

元君玉没说话,一双多情眼里流转着莫名的光,高高地俯视着粉墙那一端的谢晏。

可能是听清了那句“接住”,谢晏像是溺水之人猛然被捞起来,狠狠打了个冷战,脸色一霎白了,什么也不说,把袖子一拂,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这周夜班,作息颠倒太累了,明天不更了让我缓缓。

第20章

两层画楼新挂了匾,写的是风聚阁三个字,字体很有风骨,上回宁玉铨过来,觉得楼前空无一物,实在不好看,于是差人订了一方,昨日刚挂上。

宁瑞臣趴在窗框边,嗅着那方新匾发出的淡淡木头气味,有些迷茫地回头:“玉哥,我怎么总觉着你有心事?”

这时宝儿端了几碟子苏式的点心过来,茶里点了些风干的五加皮,轻轻叫一声:“少爷。”

今天这碟都是宁瑞臣喜欢吃的,但他并不急,还趴在窗沿,月白的衫子像一弯月亮铺着,盯住楼下一团一团快要开花的花树。

“玉哥?”许久,宁瑞臣没有得到回音,于是扭着脸,努力地往后瞧,一方高枝大瓶,还没到夏天,瓶里只摆了一支绢造的假荷花,元君玉正在那里摆弄侧边歪掉的荷叶茎:“什么心事?你给我编排的?”

“我是看你没精神。”自从年前积压的家信派发到下人们手里之后,他就这样了,宁瑞臣猜着,是不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可元君玉孤家寡人一个,凭空哪里冒出的家人?宁瑞臣晓得之后,敲敲打打,也没问出个一二。

“你啊,总是想些有的没的。”元君玉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连宝儿都看得出来。

宝儿这几年,是一直跟在宁瑞臣身边,可以说寸步不离的,如今因为元君玉,竟有几分失宠的意味。这种待遇,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心里也要犯嘀咕,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少爷对他委实好过头了。

宁瑞臣动了一下身,挪到小茶桌边,很娇憨地一倚:“不说算了。”他捏了一块松花饼入口,口齿不清的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你们一个二个,全都绷着脸,昨天也是,真不知为何,我爹脸坏一天了,大哥还见不着人影,”他一本正经挑着眉尾,“阿弥陀佛,还好还有个容我避难的去处。”

这副白玉面皮,加上这样天真的神情,怎么说也十分讨人爱了,元君玉看着他这姿态,就差生一双爪子出来挠那些华贵的挂帘,沉郁的心情的确减了几分,手上没轻没重的动作一停,斜斜丢过来一道眼风:“这么说,宁少爷寻乐子的时候,就想起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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