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你怎么在这儿？”

夏之耀邪气地笑了笑：“见儿子。”

夏利皱眉：“你占了我伴侣的游泳池。”

“伴侣？”夏之耀眯起眼打量区澜，随意地扯了下嘴角，“长了一张符合我口味的脸。”

夏利立刻恼道：“你别胡说八道。”

夏之耀无所谓地站起身，穿着紧身平角泳裤，大步走到游泳池边上，冲岸边招了招手。黑暗里立刻走出一个又黑又壮的高大男人，弯腰将浴巾递给了他。

夏利这次看到李大壮，他长得太黑了，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看着李大壮，心里五味杂陈。在他十岁后住进夏家之时，夏之耀就把李大壮送过来给他当玩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李大壮是夏之耀下属的儿子，木讷寡言，心肠很热，从小把他当弟弟一样疼。

但是李大壮现在失去了记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夏利一眼。他等着夏之耀裹好浴巾之后，恭顺地低头跟在他身后。

夏利小声问身边的区澜：“怎么才能恢复大壮的记忆？”

区澜很诚实：“只能清除，不能恢复。”

夏利：“………”

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大壮。

夏之耀发现了他盯着李大壮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笑了下：“你给我发消息之后，我就联系到了大壮。虽然失去记忆了，但做事的本能还在，现在是我的贴身保镖。”

夏利：“没事，大壮肯定能想起来的。”

他被区澜清除了记忆，受了点刺激之后就恢复了，那大壮应该也可以。要不他现在就把大壮推进游泳池里，说不定大壮情绪一激动就想起来了呢？

夏利考虑着这个行为的可行性。

这时夏之耀向他走了过来：“夏利，过来跟我谈谈吧。”

夏利心中一动，跟了过去。区澜要跟着一起来，被他安抚了一会儿留在原地。父子两人沿着泳池边走上花园里的小径，静谧的月色悄然落下。

夏之耀：“想起来了？”

夏利：“嗯。”

他们很少这样待在一起过，从小夏之耀就很忙，也不喜欢他，只在将他从绑徒手里救出来的时候抱过他一次。

那个时候夏利觉得父亲就是天神，但现实再次把他推进深渊。夏之耀从来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每天都会领不同的女人回来，到了清晨再把人送走。

他的夜晚是属于别人的，而白天则属于工作，总之没有一分钟是留给夏利的。

所以他们的关系很不好，而且夏利在心里是恨夏之耀的。他妈妈独自抚养他长大，在世间艰难地生存的时候，夏之耀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就见妈妈死的时候，她都没能见一眼夏之耀，所以他不承认夏之耀是他的爸爸，但他内心里又极度渴望夏之耀的父爱。

这样的矛盾情绪一直折磨着他，直到今天迎来了结局。

夏利静静地走了一会儿，问了夏之耀一个问题：“你爱过她吗？”

这个她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很清楚。

夏之耀点了根烟噙在嘴里，目光变得深邃悠远：“说实话，我连她的脸都记不清。”

这么多年他领回来的女人何其多，夏利的母亲只是其中一个，是最普通的，也是最特殊的，因为只有她留下了一个姓夏的孩子。

夏之耀其实挺喜欢夏利的，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很神奇，长得随他，本事也有，就是性格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多情风流，他的儿子却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一点真不像夏家的人。

夏利忽然就释然了，也许谁都没有错，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妈妈明知道夏之耀无情，还是选择生下了他，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去找夏之耀，她是真的想和夏利生活一辈子。

怪只怪意外太多了，他和夏之耀冥冥之中还是被拉到了一起，住进了一个屋檐，成为了不像一家人的一家人。

夏利笑了笑，忽然喊道：“爸，你该回去睡觉了。”

夏之耀面色如常：“嗯。”

这一场谈心刚起了个头，就潦草地结束了，而夏利想问的，从来也就只有那一个问题。

夏利转过身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夏之耀的吸气声，原来是烟烧到了手指，烫出了一个水泡。

夏利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刚才是他记忆完整时第一次喊夏之耀一声“爸”。

现在他确定了，他妈爱他，夏之耀也爱他，唯一的缺憾就是夏之耀不爱他妈，所以他们只差一点就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走出花园，发现李大壮在泳池边等着，区澜蹲在出水口放水，面无表情地把小黄鸭玩具扔得远远的。

月色下，夏利温柔地笑着：“今晚和我去房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