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花开尽珞城(13)
杨序也不想打破这份接近极限的安静,但他的眼睛是睁开的,晶状体以一个半球面的轨迹运动着注视屋子里的一切,目光最后停留在一条白皙的腿上。需要说明的是,并不是因为这条腿刺激了他的意淫神经促进了某种激素的分泌,而是他发现在那条腿上正停留着一只相当巨大的蚊子。蚊子用四只后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前腿像双手一般向前微张,像是在努力分开身下富有弹性的肉体,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两手之间的中心位置,仿佛那里藏着它要探究的一切秘密,此时它似乎有些激动,身体不停颤抖,一条被胀得坚硬无比的黑色长枪蓄势待发……
在经过一系列与男人某种夜间行为相仿的准备工作之后,蚊子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那片白皙之中,开始了一段酣畅淋漓的交流。杨序痛苦地闭上眼睛,他预料到,这份安静已经走到尽头,时间将在瞬间跳入下一格,他甚至已经听到了在下一个时间单元中知了发出的第一声鸣叫。
果然,那条腿的主人——司马刚的整只右手以肩关节为圆心快速抡起,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腿同时弹起,与手掌在半空刹那相交,“啪”的一声脆响穿透屋宇,同时,杨序还听到来自另一个极端音域的一声“咚”的闷响,一条黑影从壁炉烟囱里掉落下来,溅碎了一炉的灰,晃动了桌上的杯壶。
黑影熟练地从炉孔里钻出来,已经成了黑人,他拍拍身上的灰,示以抱歉的微笑。司马刚摇摇头,一副很无语的样子,说:你干嘛又从烟囱进来!你以为你是圣诞老人呀!
黑人笑笑:刚哥息怒,我也不想,但我们的生意毕竟是见不得光的,我从上面进来也是为了隐蔽嘛。
司马刚说:你是怎样上房顶去的?
黑人说:搭梯子爬上去的呀。
司马刚激动地说:靠!难道这样比你直接从大门进来还隐蔽么!你还怕目标不够大别人看不见呀!你也是做生意的,麻烦用用脑子好不好!拜托!
黑人笑道:刚哥息怒,小弟一定记着,下回改了就是。
司马刚又把身体躺了回去:说吧,这次要多少,在哪家取色?
黑人打个拱,伸出五个指头说:这次去一笑楼,五百张,月底要发货到南方,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劳烦几位了。至于酬劳嘛,这次每百张加五两银子。
司马刚笑着说:百张加五两,呵呵,你知道以前那些银子我买笔都不够。
说着,他的眼睛转向黑人,表情严肃。
黑人仍不减脸上堆积的笑靥,双目紧闭,嘴角往两边平行展开,这种表情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他默不做声,保持住表情与司马刚对视,像是在等待什么。
终于,司马刚坚持不住了,右手一挥:好了好了!五两就五两!真是无商不奸呵!
然后双方都换上一副心照不暄的笑。
黑人说:今晚子时,你们径直去一笑楼,暗号照旧,老板娘韩香香会安排一切的。就这样,小弟告辞了。
说完,快步消失在被金色阳光填满的门框之中。
吉拉诺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地叫:一笑楼呀!这下发了发了发了!
司马刚也站起来,做个深呼吸,说:弟兄们,新的征途开始了!
杨序说:干啥?
司马刚对吉拉诺说:你跟阿序说一下这个,还去准备好纸墨,晚上准时出发!
看来真的是要干大事,单是宣纸就准备了几大捆。吉拉诺将它们扎在一起,掂量掂量,又叫杨序替他背着走几步,然后问杨序重不重。
杨序稳住身体,打量一下吉拉诺,想这小子身强力壮,这点重量对于他来说肯定小菜一碟,于是用被压得像小鸡似的声音回答:不重。
吉拉诺笑着说:既然不重,那就不用我亲自出马了,就劳烦兄弟你了。
杨序听完,与身上的大山一起轰然倒地。
吉拉诺再将画室彻彻底底翻了一遍,把凡是还有毛的笔全都集拢,统统塞进包里。杨序看这阵势,问:我们到底是去干啥呀?
吉拉诺说:画画呀!
他的眉毛往上一耸,像饿狼一般眼里放着光,只差口水四溢了。
杨序说:可把你馋成那样,难道是去画德克士的大汉堡包?
吉拉诺说:切!什么大憨宝宝!是真人模特呀!而且是女人,漂亮女人呀!还是不穿衣服那种哟!
杨序觉得他的情绪好象已经失控了,但还是不明白,问:画女人,为什么要画女人?
吉拉诺说:是呀,画女人!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人是谁吗?
杨序说:哪个?
吉拉诺说:就是从房上面掉下来的那个。
杨序说:他呀,他那么黑,是菲佣吧,想不到这个朝代就有菲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