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风(15)
洛尘风知道他不解,递过信,便要做解释。
“前阵子西漠城易主,兄长猜是谁。”
洛尘风一派惬意,放下玉石,喝起了茶。
“不是老城主的二儿子吗?还是最不讨喜的。”洛天佑细想一番,自己没记错。
“那二公子是当年为西漠百姓和兄长你打了一场的假侍卫,如今是西漠城主了。”
洛天佑一口茶差点没呛得背过气去。
“是那小子?!”
“什么小子,人家只比你小了一年罢了,如今既然继位,就更得注意言辞了。”洛尘风重新拿回玉石端详,继续说,“孤后来在北方见过他,带了一群快饿晕过去的人劫财,蒙了面,那双眼睛孤也再清楚不过。这玉是那时落下的。”
洛尘风回想起两年前和墨辰逸被劫的情景。
“劫财?碰上了?他伤你了?”
“没有。”
“那他又是如何知道你的?”洛天佑记得当时并未泄露身份。
“不知。”
“那为什么宣战?”
“不知。”洛尘风有些好笑,道,“孤又不是你的犯人,再者,孤也不是他,不清楚他的事,只知道信里说了他会随时开战,战时他军会退两丈。信不是在兄长那了吗,倒是先看一眼再问。”
闻言,洛天佑方才铺开了纸要读。
彼时,洛尘风收了手,道:“兄长仔细研究罢,孤要出发去东南边境了。”
“方才怎不早说,我去啊!”洛天佑刚听说有这么一出,急忙起身请命。
“不必,这次孤亲自去妥当些,兄长还是留下替孤料理桌上那些事罢,也多陪嫂嫂和小铃儿。”
洛天佑看着他离开,虽形单影只却昂首挺胸。洛天佑从小认识的洛尘风本该是孤傲无双的,如今确是情感匮乏的。不怒不喜不忧不悲,还有不惧。最常见的笑没几分真。
成亲那日,二十多年来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就在洛天佑高兴得不顾礼数拉着新婚妻子溜到偏殿要时,无意被屋里的传出的话碍住了脚。
“你如今是觉得我和你母亲管不住你了吗!”
“伯父何曾理过孤?”相较于对方明显的愠怒,洛尘风依旧笑的自然。
“孤记起来了,”洛尘风捂住胸口的位置,“伯父理过孤,在您送兄长来那日,您对病榻上的孤说:'再缓缓就好'。”
洛尘风注视着对方,笑道:“孤当时还想,这个伯伯好慈祥,如今伯父您告诉孤,'再缓缓'是等孤的病好还是等父亲。”
听到这话的几人连门外的新娘子也被惊吓到。
“母亲不用怀疑,姚师伯什么也没说,孤在那之前已经知晓。”洛尘风没正视自己母亲,继续说道,“父亲的指环孤带了二十年,那药就随了孤二十年。如今药没了,因为没用了。”
“伯父不论做什么都不会事先查清楚吗?”
“您一句不愿过问世俗抛了城主的位置,如今为何又来过问。孤看伯父的闭世之举也不过尔尔,若乱的是南阳,伯父是否还能同以往一般惬意。”
“伯父未曾见边疆尸首累累,不曾听到妇孺失声痛苦,也尚未被逼得当匪徒谋生。”
“孤见过。过衣不蔽体还没有您院里那只耍猴大的婴儿,和恶狗抢食的乞丐,颗粒无收跪在地上苦死过去的人,一辈子没吃过除鱼以外的渔民,还有最后被狗挖出来啃的人骨。”
“孤已在父亲和先祖面前立过誓,此生定会破了这四足鼎力的局面救世人。”
当——
白玉酒壶碎在了地上。
“无知!无知!!”
“你能救谁,你能救谁!你自己都要靠旁人救,你救得了谁!!”
“伯父声音再大些兄长该起疑了。”洛尘风起身拿了另一盏新酒壶,心平气和,“今夜是兄长大婚,莫坏了他兴致,今日过后,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了。”
“爹——”
新娘子拖着洛天佑往后走远了一大段,示意洛天佑快出声。
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真的就像寻常人家一样,连地上的碎玉片也是平安的意思。
过了几日,洛天佑踹进正殿质问洛尘风,洛尘风只敷衍的说清了原委,一心想要洛天佑接受他的野心。
“洛尘风,”洛天佑后退跪下,“此生你若为君我便只为臣,护百姓太平亦是我所愿,愿听君调遣!”
洛尘风所见的,洛天佑不是没有见过,他不是没有一统四方的野心,相反,这样的想法从习兵书开始在他心里埋下了种子,直到后来愈长愈高。但他想做的,从来只是横扫四方的将帅,未曾想过逾越。他气的不过是洛尘风瞒着他药的事,受了多年罪罢了,好在姚之远救了洛尘风一命,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