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不宿(3)
而在他们之中,有一位很特别的皇子,是名方入宫前便听说过的,也同样是他今后的主子。那位与元景帝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族皇子——夏寒枝。
坊间皆传后宫多争斗,名方不是喜欢惹麻烦的人,他提前做好了打算:进宫后,就只是安守本分当差,尽自己作为侍卫的职责,对于权力之事,则是能躲则躲,装聋作哑,不予理会。同时希望,自己这个小主子也能和自己一样,淡泊名利,不惹麻烦。
临近传闻中的天华殿,名方却觉得,比起之前路过的那些富丽堂皇的寝宫,实在是过于简陋了。
即便如此,地方却是不小的。可以说是风景优美,应有尽有。
名方叼着一根清甜的竹草,悠闲地在周围踱着步。按理说本该有人来殿外接他去见十三皇子,但看样子,这里并没有太多的人手。名方便偷个闲,溜达起来,正好这里也清净,空气宜人,偶有鸟鸣,也别有趣味。
“喂,你是做什么的?”
名方闻声望去,只见是一个眼神霸道的宫女,个子小小的,叉着腰站在不远处,故作凶狠地看着他。
名方拱手,道:“在下裴名方,是皇上特指派来侍奉十三皇子的。”
那宫女柳眉一弯,笑了:“喔,这位爷就是那假惺惺的皇帝派来的守卫?哼,我们这里不需要你们的假好意,快滚!小心姑奶奶揍你!”说罢,便要挽起袖子作出一副打人的架势。
名方心道有趣,本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阵又轻又慢的脚步传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人,与他通过传闻流言所知的形象完全不同。
此时正值三月,天将暖未暖,路边的梨花随风而落。朝他走来的少年眉目清朗,衣衫单薄,神色淡然,无悲无喜。长长的白发没有被束起来,就那样随意地披落在肩头。名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颇有好感,竟觉得比宫里的那些娘娘还耐看些。
他是那样的苍白,在阳光的照射下,恍然有种他在发光的错觉。
“叶吉,不得无礼。”
名唤叶吉的宫女见他来了,只能瞥了名方一眼,暗自跺脚,小跑着回到主人身边。
名方半跪下来,拱手道:“属下参见十三皇子。”
眼前的少年,既没有皇家的贵气,也没有传闻里的阴冷,他站在那里,不知为何一眼看上去给人一种很“干净”的印象。
没错,是“干净”,这个和帝王世家完全不沾边的词。
“起来吧,我宫里没那么多规矩,”他的声音如他的面容一般,生嫩却沉稳,“叶吉,带他去住所吧,不必回我了。”
“是。”对着十三皇子,叶吉方才那股泼辣劲倒是一点儿也没有了。
名方被选为中郎将时,有老一辈的侍卫前来教了他一大堆注意事项,什么三拜九叩的大礼啊,什么官场潜规则啊。来到这里,名方发现偌大的一个寝宫,竟只有自己一个侍卫,以及叶吉一个宫女,不由得暗自欣喜。
此处相当冷清,就算是再好的天气,也无外人踏足。每个月的俸禄也是叶吉离开寝宫,大老远跑去尚食局拿回来的。名方来了之后,便成了两人一起去。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名方发现叶吉只是嘴上不饶人,心地却不坏,两人偶尔斗斗嘴,倒也解闷。
他也很少和能夏寒枝说上话。只在守夜的时候,偶尔得空往窗户里看几眼。
有时十三皇子会独自坐在案前看书,偶尔也会踱步至池塘边喂鱼,喂着喂着,就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吉的手艺是极好的,宫里的饮食都是她经手包办。说来也怪,其他宫里偶尔会送一些点心来,叶吉虽收下了,却也只是收下,转身就扔了。
名方一直对其感到不解,直到有一次,一只通身雪白的长毛猫窜进了院墙内。名方见它可爱,无奈手中没有吃食,逗不了它。
转头一想,叶吉刚才将别的宫里送来的点心扔进了旁边的柴火房,名方便拿了些出来,反正不要了,喂喂猫也没关系吧?
没想到猫没吃几口,就口吐白沫,暴毙了。
这是隔壁家焱婕妤养的猫,见自己的爱猫死了,便来找夏寒枝理论。
问清事情原委后,知道是吃了丽修容送来的糕点。而丽修容正得宠,焱婕妤奈何不了,便只能对着这个无人关心的十三皇子撒泼。
名方见她没理还不饶人,一时间气血涌了上来,就要同她理论。但那双白皙瘦弱的手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而那焱婕妤见名方似是不服,便怒了:“若不是你这奴才拿了那点心,本宫的爱宠岂会丧命!来人呐!把这奴才拖下去!杖毙!”
宫里下人的命不值钱,更何况跟了不受待见的十三皇子,更是命如草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