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6)
篱落像被主人抚摸的小狗一样舒服地眯眼,又道:“这么多年师父一直未变,可我是个凡人,会长大,会老,会死。”篱落说着认真起来,坐直了身体拉着白衣男子的衣袖,问:“师父,以后我不能陪你了怎么办?”
白衣男子握着书卷的手一顿,看向篱落的眼柔了下来,他笑了笑,好似那初春融雪:“在九幽之地与人间交界处有个地方,能看见人的前世,人若想知道前世因果,便会去那里,你若不在了,我便去那里等你来找我。”
篱落看得痴迷,听罢又担忧道:“可我若转世投胎了,如何认得师父?”
白衣男子想了想,从怀中腰间取下一块兰纹玉珏递与他:“这块玉珏会跟着你生生世世,见到它,我便会认得你。”
篱落有些惊讶:“师父,这是你多年贴身之物,我从未见你取下过。”
白衣男子做为难状:“那怎么办呢,为师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你若不要,便还给为师。”
篱落忙宝贝的贴在胸口不给他,白衣男子笑了笑。
瑳兮玼兮,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空谷幽兰。
玉珏温润光泽,凝滑如脂,亭亭兰花与玉脂融为一体,篱落觉得他的师父就同这玉与兰一样,拥有了人世间所有的美好,便对这玉珏更珍爱几分。
篱落把玩了好一阵,忽的又问:“师父,你为我取名篱落,因为是在苇篱下捡到的我,那师父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精力充沛,好像永不知疲倦,更是静不下来,每隔一会就要叫他师父一声。白衣男子轻敛眼睫,翻了一页书。
篱落缠他:“师父,这本诗集你都看了好些时日了,你陪我说说话嘛,师父。”
白衣男子不理会他的玩闹,只道:“名字不是在你手里了吗。”
“哦?”篱落便又安静下来捣弄玉珏的玄机,翻来翻去,举过头顶,对着斑驳树影投落下来的光线,他看到玉珏里刻着两个字。
“兰,卿,兰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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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疏雨,庭前阶绿。篱落一袭黑衣修身,少年之气方浓,百无聊赖靠在檐下栏杆上 ,不甚专注地看着池塘里的红鲤,倏尔藏到假山后,倏尔探出头亲吻水面,不时抬头看向院门处,无人又看雨。
白衣男子轻推门扉,雨丝绵绵落在他青丝白衫上,见了少年展眉,唤声:“篱落。”
“兰卿。”篱落乍然欢喜,跳过池塘跨入庭院,扑进白衣男子怀里,院里风清微凉,怀中暖意绵绵。
白衣男子轻轻拍他脑袋,责道:“唤我什么?没大没小。”
篱落下巴抵在白衣男子衣襟,听话的改口:“师父,你闭关多日,我好想你。”
白衣男子手轻轻按在篱落脑袋比了比,“篱落长高了,快赶上师父了,怎的还跟小孩子一样。”
篱落抿唇道:“若是长大不能同师父这般亲近,那篱落不想长大。”
*
七、情生,别离
绿树浓荫,夏日是繁华万物的吟唱。束发之年,篱落已经长的比他师父还要高一些。知了苦生命短促,放肆歌唱,唱不乏自己,却唱得人昏昏欲睡,篱落同他师父最爱在烈日最盛时去后山清泉池中泡一泡,听着蝉鸣在午间小憩。可自篱落越长越大,师父便不同他一道泡清泉了,于是篱落总会等到师父先去了清泉池开始闭目养神后,再换好衣服悄悄的走进,然后猛地扎进池中,溅他师父满头的水,惹得师父罚他三天不准靠近清泉池。
这日篱落也换好衣服,想了个新主意,到了竹亭找到了幽窗后那抹清影,篱落便悄悄绕开潜入清泉池的另一端慢慢潜游过去,吓他师父一跳,鼓了气在水下越靠越近,水中那抹清影只穿了一条亵裤泡在水中,腰腹的肌肉清晰流畅,和玉珏一般如脂玉的皮肤被泉水包裹着,被水光掩映着,篱落差点失神,猛地破水而出,却不料那人先起了身,两人就这般撞在一起。
脚下一划,两人双双倒在水中,篱落下意识捞住他师父,一起向下沉了沉,白衣男子墨发在水中散开成花,眉眼中带着一丝慌乱,在幽碧的泉水中是那般惊心动魄,篱落搂着白衣男子的腰,两人肌肤紧紧贴在贴在一起,在这清凉的泉中,生出了热。
如此光滑细腻的触感,是幼时再如何亲密无间都不曾有的,篱落无法控制此刻蓦然升起的情愫,身体有了陌生的反应,是不受他操控的让人害怕的东西,却又那般引人沉沦,甘之如饴。
篱落几乎觉得自己要溺死在水中,师父滚烫的身体,师父湿软的眼神,师父虚扶着他肩臂的手,每一处都让他觉得自己正承受着水深火热。
很快两人便浮了上来,篱落还愣愣地看着白衣男子,手落在他不着寸缕的腰上,喃喃唤了声:“兰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