姃途漫且遥(3)
自然她也开心,她羞红着脸轻抚那月下老人精存的红线,再装之于自己贴身放的灼盒。“樾尧,待我把这盒子放在阿鼻地狱的铁围山脚下,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除非是我一层一层地狱闯下去,亲自走到铁围山把这盒子拿出来,否则谁也别想把咱们俩分开。”
一语成谶。
再一会儿就是他回了天宫,任由他那定了亲的未婚妻子宣誓主权。
她恨自己一身魔性,于是她溜到瑶池。
嘴唇干裂,肌肤溃烂,血光搅混瑶池,池水黑红不见底。她身上已经难找一块好皮,衣裙也烂在皮肉里。她又听见他那轻柔的嗓音,他的泪滴在她的脸上,他颤抖着哄骗着,“姃姃,我马上就去你父王那里提亲,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你不要睡。”
又是谬言。
若不是三年后他妖境归来,空洞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讲什么神魔两立,她便又要信了。
是故事故,情之一字,才不值一提。
夜风摇曳窗框,吹醒一身冷汗。
又是醒不来的恶性循环。直到身边传来轻轻的挲响,她才“哐”地坐起,精准地接下那颗滚到床边的金蛋。
这也算是她为人母以后难得的好习惯了。
不论睡得多沉,醉酒几坛,梦里多惊险,主要身边的“蛋”轻轻一动,她便能“哐”地坐起来,轻轻地把它放在摇篮里,柔抚它金鳞般的蛋壳和久久不能安放的神识。
偌大的魔宫乜州阁里,这颗蛋便就是新晋的魔神。
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却有一个婴儿大小,蛋壳闪烁金光,神识健全。
其它的倒都与普通鸡蛋无异。
姃氏一族,本就魔丁稀少,除却姃姃和这颗蛋,也就只有姃父姃母,姃伯姃婶和一个姃表哥五口魔。所以这蛋刚下生时,也算是举家欢庆了。
就连姃姃那性子极为讨魔厌的表哥姃嵘,都一脸宠溺地望着这颗被她爹娘小心翼翼呵护在怀里的蛋,安抚她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姃姃,你要不要抱抱他看看?”
可爱?
椭圆形的一颗蛋,都分不清手脚。
怨她接受无能。初为人母,姃姃羞恼,推开姃嵘的手,没好气的抱怨,“看个屁,看他长得更像我还是天宫那混蛋吗,左右一颗蛋,何必拿棉布包着,直接扔到鸡窝里一块孵了算了。”
何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谁能想到她不过随口一句埋怨,还真的被这个蛋给记下了。
自此以后,连照顾蛋的魔使都与他讲过不少话,倒是她这个辛辛苦苦怀胎三十个月生下他的亲娘,一见着他他便躺着不动装死。
这也不能怪她吧。
同样都是魔神,姃姃一出生便接了八方贺帖,吓死的神鸟无数,霎时间曼珠沙华便不知开了几万朵,流水的宴席足足摆了几十天。
可他的存在就已经注定是个秘密。
想到这儿姃姃又忍不住叹了,“唉,早知道会生一个蛋,还不如找头猪嫁了,起码还是胎生,我姃姃一世英明,算了算了。”
只能怪这颗蛋时运不好,自己选错了爹。
其实这蛋也是有名字的,单字一战,小字是叫且慢。
凑合听吧。
雾气渐散,天阴沉着,也见亮了。
姃姃阖窗,起身披了件轻纱,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久,才在柜子里翻出来自己的“战袍”,一件暗红色的绣金裙子。
要说这裙子也有个年头了,但绣法料子都还是顶新鲜的,当年她请妖界最好的绣娘来量身给她定这裙子时,还是打了姃嵘的名义才将人请来。
妖治妥帖,久而弥新。魔界的绣娘不拘小节,断没有这般好手艺。
魔头虽不太显怀,但生个孩子总也还是要结结实实胖一场的。姃姃下了个蛋,就更是胖得结实,节食了几天才勉强能穿上以前的衣裙,为此不知遭了姃表哥姃嵘多少嘲笑。
还好有些成果,姃姃这才敢把这心爱的战袍拿出来。
裙子在柜子放久了,难免粘上尘霾味儿,姃姃掸弹,灰霾散到床上,引得床上的且慢猛咳了好一会儿,就好像是漫不经心的控诉自己的不满。
这一点倒是像他那个便宜爹。每每她穿上好看的裙子了,他也要这样在她身后故作冷淡地盯着,然后猛咳一会儿,再打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拘在王府里不肯让她出去。
三年光阴,只是总是在梦魇里,在冰冷灼热的瑶池水中。
恰时门被“嘭”地推开,把姃姃的思绪打断。
来人一进门便步履不停地走到且慢的小床前,姃姃在镜子里,恰能看见那张与自己几乎无二的脸。
姃父姃伯是双生子,姃母姃婶又是嫡亲的表姐妹,所以由得姃姃与表哥姃嵘五官奇似,不过一个俊致凌厉,一个美艳妖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