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63)
“你对华淮音出手也就罢了,你怎敢对容暮也动手?!”
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容暮也没意识到,他已摒住了呼吸。
原来昨晚的刺客真的是闻栗派来的人。
下面嚼着笑意的男声正是闻栗的声音,他说话一贯如此甜腻,腻得像裹着糖水一般,此刻听在容暮耳边,却指向毒蛇吐出来的毒液,沾染丝毫就万劫不复:“可这二人现在不都相安无事吗?”
“谁说相安无事!”低沉的男声顿了顿,像是在忍着怒意,“容暮他已经伤了臂肘。”
“伤了臂肘又不是丢了性命,我阿姊在边关被人一箭射杀的时候,我也不曾像陛下这般着急。”
“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就是想要华家人的性命,即便我这样,陛下不是还会护着我吗……”
“所以你就仗着朕会护着你而为所欲为?”
“是!只要华淮音一日不死,我就还会派人去追着他杀!谁若拦着我,我便追杀谁,即便是护着华淮音的容暮。”
“谁准你对容暮动手的!”
闻栗嗤笑一声,忽然看着还没关紧的门缝里露出的白色衣角,心神一动,继续言道:“那陛下是想自己动手吗?如果当真护着容暮,陛下会撤回大半的暗卫后,只留三人装装样子?”
“朕的确撤走了大部分的人……”但那不是装装样子!
闻栗抢白了楚御衡的话,视线牢牢盯死远处的白色衣角,刻意引导:“陛下都这般撤人走了,意思还不就明朗了?不就是不愿意再有人保护着容暮吗?再者我派出的人是陛下赐予我差使的,若陛下不愿,便可拦下我,那些刺客怎何故的能真正闯入丞相府里?一切不过都是陛下在故意纵容着我罢了。”
倏然间,门外容暮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闻栗的质问换来了里头人良久的沉默,亦或是二人说话声音骤然小了起来,外头的容暮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风吹干枯枝桠的声音。
听不到楚御衡的回复,可容暮只听这么些就已经够了。
容暮打了个哆嗦,就像坠入冰窟之中彻骨寒。
闻栗昨夜对他们出手,而恰巧楚御衡撤走了大部分的暗卫。
容暮面色冷凝,恍惚之间四肢乏力,一手撑在红柱上,以此借力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一旁离得远了些的小宣子抿了抿唇瓣,瑟缩了一下不敢轻易言语。
也不知丞相大人听到了什么,方才还鲜活且熠然的丞相大人只在瞬息之间就似乎经历了枯荣变幻,刹那间脸就白了,整个人被阴云笼罩。
小宣子心里隐约有数。
丞相大人,闻栗以及当今陛下之间的纠葛,他略有耳闻;尤其是昨夜丞相大人的丞相府似乎还招来了刺客,陛下大怒,今日闻栗就被陛下传召到宫里来了。
而丞相大人面色忽变许是听到了些不开心的事吧……
不愿容暮如此落寞,还在胡乱猜测着的小宣子轻轻地唤了一声:“丞相大人?”
细弱的声音随着还带着冷意的寒风流淌到容暮耳边,容暮靠着柱子的手微微蜷缩,偏过头去,容暮看向小宣子的双目似乎冷静如常。
但小宣子被丞相大人这般眼神看的毛骨悚然。
他说不出这种感觉,如果一定要找出个东西作比,丞相大人现在的眼神就像他之前误入的禁忌冷宫,凄厉凛然,就连琉璃瓦上跳跃的月色到了冷宫也如冰一样寒骨。
“丞相大人可还要去南昭坊那边等等?”小宣子提着建议。
而容暮微微张开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原本白皙健康的脸上染着一层苍白病气:“不必了。”
苦涩一笑,容暮隐好自己的心绪。
再将早已准备好的信函交到小宣子手中,容暮嘴角的弯笑轻浅到小宣子都快辨认不清:“有劳将这个交给陛下,本官本就无得大事,就不进去了。”
“大人且放心,杂家一定送到陛下手里。”小宣子伸手接过。
手指触碰之时,容暮似乎看到小宣子手上红肿而起的疮冻。
他从北疆回来时也是如此,冻裂了手,冬日又痒又疼,但他能忍住不去挠动,所以好的快些。
现下看着小宣子闹得更厉害的疮痕,容暮临行前神色微动:“回去用新鲜橘皮和生姜加水煎煮两刻钟,连着渣一起涂抹在溃烂的冻疮上,每日用个三四次,虽说治标不治本,但总归会让手好些。”
小宣子心里宛若漏了个洞,有暖风不断的鼓动着空荡荡的心口,还带起滚动的暖流。
“多谢大人。”
容暮清浅的笑了,但笑不达眼底:“本官这就走了,好好当差,陛下脾气不好,有时说的话也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