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115)
帝王鲜少低头,更何况楚御衡此刻觉得他之前那么做并无过错:“朕这么做都是为你好,那人腿脚不麻利,来历还不明,怎么适合留在阿暮你身边任着管家这么重要的位置。”
“可那人是在书院日日为我温饭的后厨师傅,他腿脚不便,味觉不敏,我便寻了个由子将他留在丞相府当个老管家,那人在书院里私下里照顾了我几年,我怎会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
容暮手中原本还温热的茶水已经渐渐失温,见楚御衡忍着怒火,容暮的双眸似笑非笑:“其实不止这些,类似的零零散散还有许多。比如陛下后来换了丞相府的仆从时,十句没同我提过;再比如陛下之前承诺过不会安排人在府上,陛下也瞒着我安排了,归根结底,还是陛下从来没在意过我的感受罢了。”
容暮的话句句犹如寒刃,刀刀削骨见血,尤其是最后十句,骤然楚御衡心头掀起轩然波涛。
无力地抬眼,楚御衡宛若受伤的巨兽般自辩:“暗卫的事,朕知晓解释不清,但阿暮你不能说朕不在意你。”
“陛下不要同我说笑了”容暮轻飘飘地堵了楚御衡的话。
当下白衣男子以手支颔,琉璃目明湛又寡情:“若真在意我的话——那陛下身边怎会再有十个闻栗……”
第62章 旧事重提
——身边怎会再有一个闻栗
而闻栗的名字忽而被容暮提出时, 容暮同楚御衡二人之间的氛围就瞬间凝滞了起来。
当下楚御衡见容暮这般提及闻栗,忽从酩酊的大醉里缓了过来,楚御衡心口一跳, 私以为容暮这是醋味了。
楚御衡心情蓦然好了许多:“阿暮你这是在吃醋?阿暮你不必耿耿于怀, 闻栗一事, 朕已经责罚过他了,还夺了他的官职。”
“并非‘耿耿于怀’。”容暮纠正, “陛下这一词用得就太过言重了。”
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 见容暮还在同他拉开距离, 楚御衡梗了一口气,板着脸否认:“可朕不觉朕爱他。”
“朕已经贬了闻栗的官了。”楚御衡声音涩哑,“闻栗他如今住在宫外, 况且朕同他已没有关系了……”
容暮见楚御衡同他解释,嘴角弯起完美的弧度,轻声打断:“陛下口口声声说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那陛下心里还有他么。”
“……”楚御衡黝黑的瞳目闪了几缕晦涩之意, 下一瞬天子自暴自弃:“朕心仪的是你。”
“可臣不信。”
容暮不信痴梦, 再回头也只会焚了心。
“陛下当初对闻栗可比对我好多了。”容暮笑笑,但笑容渐渐散去, 神情逐渐凝重起来,“陛下让他住在宫里,给他宫妃一样的位分, 后来还赏赐下朝中的官位,我一路循规守矩得来的东西,他唾手可得……这番比较着,陛下还扬言心仪的是我可不就万分可笑?”
“……”
楚御衡气短。
他细思下来的确如此,就连他当初身边的小太监也觉得他对闻栗比对容暮更好。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沉淀在楚御衡心湖一年之久的思念和压抑一朝澎湃而起, 楚御衡如梦初醒,目光闪动道:“在阿暮你走后,朕日日睡不好,白天上朝时见着阿暮你的幻象,御书房里披着奏折时也能见到阿暮你,就连睡梦里想得也是你,可朕不敢碰,那些幻象朕一碰就会生出业火。朕心里一直留有你的一块地方,任何人都无法侵占,即便是闻栗。”
可容暮却敷衍的一笑:“若陛下早上几年对我说这话,我定会感动万分,可现在……一切都迟了。”
“怎会迟了,若阿暮你愿意,你我就还能回到过去!”
“回不去。”
白衣男子薄唇上下轻动之间,声线早已不见过往缱绻,寒意染上容暮的眉梢。
“昔日闻栗的名字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隐秘,细小,却不可忽视,时不时地会扎着我。”
容暮顿了顿,着眼于晴空,唇间勾出了一抹好看极了的弧度,“可现在我在提到闻栗心里却不会痛了,陛下知道这是为何么,因为我放下了。”
放下了,看淡了。
所以他同闻栗,以及楚御衡之间的纠葛都可消弭。
雁过尚且留痕,可现在这些连丝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曾万箭穿心后存留的裂纹尽数被补全,如今近乎百毒不侵的容暮深深地吐纳一口浊气,用小铁钳子翻了翻微微暗淡下去的风炉柴火,见火光重燃,容暮脑中回想方才沈书墨烹茶的动作,不甚熟练地开始焙火重新温茶。
而他的平和从容以及不留情面让楚御衡的双颊火辣辣的疼。
当下的楚御衡丢魂失魄。
可这又能怪谁?
当下楚御衡的双眼坦率地展露在容暮面前,此刻将眼前人的失落尽收眼底,容暮将新煮的茶倾倒在新的杯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