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潋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笑意却说不上是轻松，有一种他本人此刻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和复杂之感：“我一个孤儿出身有幸被老头子收养教导才能混出头来，从来不觉得自己多特别，如今这‘私事’连我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不想令夷倒是对我这样有信心。如此一来……我也是该，更努力些了。”

令夷点头，倒并没有察觉此时本就不是正对着传讯镜的周潋这会儿的复杂心态，只将目光再落回直面着的维清：“我方才所言并不是诓你们的，是的确有这样的直觉。”

维清闭了闭眼，再抬眼朝令夷看过去的时候神色间已经褪去先前的情绪再度平静下来：“好，依原计划，我会先与周潋同行去寻画中之所，在此之前……不论其他事。”

梧家

结束了跟维清他们的传讯，再次将传讯镜收好，令夷的脸色却并不因为维清答应短期内不会联系二长老而轻松几分。

在乾华派呆过，还算是受过二长老恩惠的令夷认为自己并没有看走眼，二长老对维清这个徒弟的看重和疼爱是真的，情真意切，比起一贯显得冷淡疏远，情绪少有外露的维清，二长老对于维清的疼爱要更明显一些，但令夷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的虚假。

所以维清会那么说，令夷也实在十分理解。

一边是从小将自己养大，悉心教导，爱重非常如父一般的师父，一边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连了解都极少的一个师门长辈长老，信谁不信谁，这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这时候维清能愿意对四长老的话稍加考虑，即便要与二长老说什么也愿意不提及四长老，已经算是极为理智的了。

可也只是这样。

周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令夷不是。

不过……正如周潋所说，在眼下没有更多的信息和线索之前，多思无益。

她们已经靠近臻州的边境了。

即将前往瑶妆依稀记忆之中的，修仙世家穆家。

意料之中的，臻州穆家千年前的驻地，同中州的白家一样，从最中心裂开了两人宽的地缝，向外不断逸散出黑色的恶浊魔气。

断壁残垣，死寂凄清。

不过真说起来，穆家这边的情况要比白家那边好些，魔气并没有中州白家那边那么浓郁，附近的魔物不管是从数量还是厉害程度上，都要比中州白家那边差上一截。

可就算如此，这个曾经也是鸟语花香的盛景之所，如今也变成一片无人问津的死地了。

此时令夷和瑶妆葳蕤三人正站在穆家驻地的废墟之中，一个半毁的小楼前面。小楼前的石阶上还有一块已经碎裂成几块的石碑。勉强拼凑了一下，石碑之上写的是“藏经楼”三个大字。

眼前塌了一半的小楼，正是曾经穆家重地之一的藏经楼。

站在破损的藏经楼前，从小楼还残存的框架上勉强推测出这里曾经规模形制的葳蕤，有些可惜地叹道：

“这里原来一定收藏了好些珍贵的典籍，可却都这么轻易就都给毁了……好可惜……如今的人们都看不到了。”

令夷道：“穆家看来情形要比中州那边的白家好些，若穆家当年有人幸存又持下了传承，兴许当年抢救下来了一些东西。”

一旁的瑶妆微带嘲讽地勾了一下嘴角。

只是这时候面朝着穆家驻地废墟的令夷和葳蕤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臻州穆家的这片被魔气侵染的废墟情况的确并不比中州白家那边的恶劣，魔气也相对而言淡薄一些，但令夷站在废墟旁的山坡上朝远处眺望，却觉被魔气侵染的范围远胜于先前的中州白家。

瑶妆慢慢走过来：“怎么？”

令夷指着遥远前方微微皱眉：“那里的魔气似乎比旁的地方又浓郁些，我觉得那边还有一个逸出魔气的中心。”

从穆家这边废墟的建筑残留看，千年前的穆家规模是比不得白家的，势力范围要小得多。而从穆家废墟这边裂开的地缝逸出魔气程度来看，也并不比白家那边的情形严重。如此看来，这里的魔气侵染范围应该比白家为中心的中州那边范围要小得多才对。

但是事实是相反的。

这边的一整片山谷平原，都是被魔气熏染的死地。

尤其是，站在高处俯瞰而去，穆家的废墟这里，也并不是这一整片被魔气侵染之地的中心。

所以令夷猜测，此地还有另外一个类似穆家废墟这边的，逸出魔气的中心之地。

瑶妆顺着令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那是梧家。”

“梧？”

“梧桐的梧。”

“……好特别的姓氏。”

令夷觉得，这个特别的姓氏，她以前似乎在哪里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