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条龙(764)

作者:夜女三更

现在他的心,是没有知觉的。

那个手术,封闭了他的心脉,从此不会再有任何情绪可以影响到自己那脆弱的心脏。

这很神奇。

就像突然在心灵上空竖起了一道道荆勾棘栏,铜墙铁网,保护了他的心脏,却也牢牢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世界一下变得漆黑,温度降至冰点,外面的欢歌笑语就像隔了很远,勉强可听到,却怎么也传不进来。

那本书的名字真是形象——《独孤》,就剩他独活在这铁的牢笼里。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穿了一个坚硬而可笑的盔甲,再也无法感觉那些温暖明媚的东西。

即便是沫沫,她伸出手来拥抱自己,而自己伸出去的,便只有冷硬的没有知觉的金属手臂。

但外表仍是如常。

他能谈笑风生地给三弟夫妇摆下接风宴,也能极自然地对阿沫张口说那些温柔缠绵的话,甚至就像他说的那样,并不会耽误给她一个孩子。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眸光清寒,苍冷如玉的面颊因为消瘦而显得刀削般立体,锋芒兀立的样子。

他抬手捂住自己左胸,那个心脏跳动的地方,有点异样。

璟华蹙了蹙眉头,低头望去,果然那一处变得湿热,仍有鲜血在往外渗出来。

还好,只是伤口裂了,不打紧。

不会再痛就好。

毕竟是开了膛的手术,药师说至少要躺卧数日。可他自是没那个时间。他那日自召见药师,临时告诉他要做心脉封闭术,一直到手术全部结束,总共不过才一个时辰。

地点就在涵澹阁边上的花厅,连张床都没有。

打开胸腔的时候,他看到药师脸上明显的震惊,然后就变成极度的惶恐。他惴惴道,没想到陛下的腑脏已衰竭至此,而心脉更是纤弱不可触碰,若强行封闭,只怕凶多吉少。

药师的话说得很客气。璟华晓得,在沅姐姐那里这段话就会变成最简单的两个字——找死。

而璟华却不客气。

他脸色苍白如纸,密密冷汗将里衣统统打湿,但每一字却犹自说得平稳,“你若不行,便让你徒弟来。徒弟若还不行,便让你徒孙来。”

药师自然听出这云淡风轻一句话里天威压下,他不敢再说什么,硬着头皮将手术做完。

结束的时候,璟华已痛得几乎昏死过去。而药师也是冷汗如瀑,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第二天,那个药师便辞了官。他怕天帝陛下哪天不幸驾崩,轩王妃是明眼人,定会一眼看出是自己替他做了那个封闭术,治起罪来,只怕要诛九族。

璟华并未挽留,还给了颇多赏赐,算是风光体面的告老还乡。

他并没有想为难那个药师,至少当时的冷面冷语都还是装出来的,为了逼药师能答应。

但现在,说那样的话已经不需再勉强自己,他甚至能毫不犹豫地对沫沫说出那些冷酷绝情的言语,而不会在心中泛起任何涟漪。

整个左侧胸膛,都是彻底麻木的。

他在涵澹阁里稍许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继续批阅他的奏折。再然后,他便例行公事般的去了望星阁。

他觉得这样甚好。尽管刚做了手术,整个人虚软得没有一点力气,但至少神台清明,步履轻松。

他终于能放下负累,清晰精准地分析面临的各项条件,哪一条有利可图,哪一方必须放弃,他果断决绝地去判断,决定,毫不心软,永不后悔。

他的世界里从此只有是与非,黑与白,他可以坦然地去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说再恶劣无情的言语都问心无愧。

他真的摆脱了自己的弱点。

他终于,成为了他的父君。

在望星阁的时候,他见到携妻归来的琛华。

为了留住琛华, 他特地摆了酒宴为他们一家接风,又逗了一会儿他们的孩子。他做出一副欣慰弟弟浪子回头的样子,又感慨如今三兄弟终得相逢,高兴得甚至宁可被沅姐姐骂而饮了好多的酒。

琛华很是感动,席间还流了泪,说过去太不懂事,一直说要赎罪,要留下来替他抵挡天煞劫。

璟华举杯微笑。

当他看到蒄瑶的时候,思绪竟突然飘到了数年之前。

那时他从漠北封印夸父回来,得悉姜懿要将蒄瑶指给大哥,自己心胆欲裂,也曾开口求过父君,将婚期延后。

父君不但未应,反而叱骂了自己一顿。那些话,如今还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父君说,我知道你心里苦,但你的苦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胤龙族的老老少少,父亲兄弟!

又说身为胤龙皇子,岂可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复兴大计于不顾!”

现在回想起来,璟华觉得父君当时无半点可指摘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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