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26)
既然是昔日太白的故友,也算星界的朋友,我或许该安慰他一下,可以他的身份,不能替曾经的太白传递话语,也不应该,那只会让面前的人徒增伤心,太白想了想,于是只道:“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那人勉强露了点笑:“那就好、那就好……”随即他仓皇地逃了,太白叹了口气,有声音从相思树背后传来:“你可以给他点念想,安慰安慰这个可怜人。自前太白殒身后,重归便自请驻守天堑,只他一人,枯燥乏味,日日注视着前太白的殒身地,又折磨着自己。”
“我不该,也不能。”太白转身朝来人客气行了一礼,“天帝陛下。”
天帝负手,从树后走出,他仰头看着相思花片片飘落,嗓音空洞:“可一点念想就能让人撑很久的,哪怕孤独的过个百年千年,有那么点念头在,也还能再走一段。”
昔日太白殉封,天帝挚爱的神女也殒身,他这话不知是在说重归,还是说给自己听。
天帝还抱着大封或许会再将神女还给他的念头,太白能再出生,神女为什么不行?可大封和命星本就不同,天帝却固执地想,谁也说不准,既然谁也说不准,是不是就还有可能?
太白不忍地瞧着这位天界之主,他如今像极了亡魂,只被一点念想牵着,飘荡在世间。
天帝将目光转向他,和煦地笑了笑:“你其实跟他不像,虽然一个模子刻出来,却没他那么活泼。”
太白也笑了笑:“我也不及他的胸怀,如今的我,只想着护住身边一亩三分地,天下苍生太重,我只怕没能力担得起。”
“这么想没什么不好,”天帝目光遥遥落在远方,喃喃道,“没什么不好。”
神女若是不顾及苍生,是不是就会还在他身边,还好好活着?
“今日我们便要告辞了,多有打扰。”
天帝点点头:“希望尽快找到暗害破军殿下的人,太白殿下和勾陈殿下慢走,我让人送送你们。”
毒来得蹊跷,天界其实也有些人心惶惶,当初跟着萧辰的天兵也不少,这毒连萧辰都挡不住,若是拿来害别人,岂非更轻而易举。
太白婉拒了天帝,他跟勾陈是要回了,可还留了两个呢,万一他俩给天界添了什么麻烦,以后他们还得给人家赔不是,现在还是客气点为妙。
再说毒里有相思,也不知跟天界这些人到底牵扯有多深。
星君查出了相思,容渊查到了黄泉水,不过眼下容渊也没别的进展,先前擅闯听风涧的妖,跟萧辰中毒的事没关系。
“尊主,在听风涧捉到的那个妖死了,魂过阎罗殿,生前犯下的罪里确实跟破军殿下中毒的事无关,其他的罪判官已经判了。”
容渊点点头,字迹飘出:“按罪名处理就是了。”
“他跟随前妖王,”左忆道,“所以才恨极了破军殿下。”
前妖王还在十八层地狱里受煎熬呢,魂锁还是容渊亲自上的。当年也有妖想潜入幽冥妄图把前妖王放出去,大部分人死在了前十七层地狱里,身体死了,魂儿也没能脱出去。还有个妖厉害点,见到了前妖王亡魂的惨样,被容渊杀死在十八层地狱里,魂飞魄散,什么都没留。
容渊在学会了收敛心性后,可以云淡风轻的心狠手辣。
左忆汇报完,退出殿外,容渊处理完公事,独自一人回了幽莲宫,他在书房内踱步,转到一个书架后,手指划开一个灵封,出现了个盒子,里面装着陈年旧物,有两层,容渊打开,最上面是块白净的帕子,第二层放着一个色彩浓重的鬼面。
帕子他其实之前都是随身带着的,在萧辰入幽冥前夕才收了起来……虽然萧辰大约根本记不住这根帕子,毕竟他当年就没留意。至于面具,容渊当初挑这个面具时,他的师父,也就是前尊主还扼腕了好久,说怎么审美养成这样。可那时容渊觉得这面具特别适合他,恶鬼么,就该是鬼面。
后来……后来在战场上面具缺损了一小块,某人屈指在他面具上一弹,问他好好的人非得戴着鬼面做什么。
于是如今容渊摘下了鬼面,学着试做一个人。
原来看见戴面具的,萧辰还能想起“鬼面”来……容渊捏着面具,犹豫要不要干脆把它毁尸灭迹,臭脾气的小鬼还是被人遗忘更好。但是这面具见证了他与他最初的相遇,这么扔了,又实在舍不得。
容渊在书房内蹉跎半晌,最后还是将面具放进盒子,原封不动收了起来。只要不让萧辰发现就好了,容渊彼时如此想到。
萧辰的毒血他留着自己在查,自打查出里面有黄泉水,他便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左忆和右常他信得过,但不好让他们现在知道自己对萧辰这么尽心,因为他们如果问缘由,容渊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