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177)
天界自怀熙一案后,如同当年的妖界,被人诟病,甚至更猛烈,还有来自臣民的质疑,以及许多不安好心想搅弄朝堂的人,都得由乘风受着,自他登位以来,手段雷厉风行,什么风言风语阴谋诡计,他都无所惧。
乘风没什么好怕的了。
“情之一字,本是难懂。”相知也道,“我看过无数或真实或虚假的故事,也替他们感动或心痛,可那些苦楚甘甜都不及局中之人一二。三年了,萧辰还没醒,容渊一有空便守着他,你知道吗,我这回去的时候,他正给萧辰念新作的诗。”
岁岁复年年,千灯明长夜;
朝朝又暮暮,繁花暖清风。
“后面本该还有,他写不下去了。”
幽冥的天空又多了许多不灭的灯盏,当年撒下的朝暮种子也开了更多的花,可良辰美景,无人作伴欣赏,殿下,你什么时候同我一起去看看呢?
乘风瞧着相知,文曲星博学多识,亲身历经无数,又从旁见证许多,他眼底却还是清澈的,这样的星辰,便让他在星空里闪烁着吧,偶尔抬头望望……就好。
乘风笑了笑,起身:“走吧,我让人备些好酒菜,许久不见,我们好好坐坐。”
相知也起身:“好。”
愁肠不知几许,不如一醉忘忧。
“嗒。”
容渊搁下手中的笔,朝众人道:“今日就到这儿吧,诸位辛苦。”
众人齐声告退,若有急事,大家也知道该去哪里找容渊,如今无公事时,尊主只会在幽冥宫中陪着破军殿下。
自打天堑边萧辰意识被拽回来,努力睁眼看过容渊一眼后,便一直沉睡至今,容渊先给萧辰喂过药,梳理了灵力,将萧辰抱起来,语气温和极了:“今日外面的风很舒适,我带殿下出去坐坐。”
他将萧辰带到院子中,侍从沏了上好的茶端上,茶香袅袅,容渊端着茶给萧辰润了润唇:“伤病没好,禁酒,殿下就用茶将就将就。”
他自言自语已然习惯,没人知道他三年里是怎样与自己的情绪磋磨的,才能到如今这样表现出平和,无人回应时他有多少的落寞与难过,也没人看得见。
没过一会儿,修炼完毕的未语欢快地跑了过来,三年过去,他个子长高不少,从个小团子变成了少年人,妖兽身体成长总是飞快的,跟他们什么时候成年没多大关系,发育起来,简直一天一个样。
“主人,我今天功课都做完了!”说话也能很顺畅了。
未语在还不知事时误打误撞帮了容渊,容渊跟他结了妖兽灵契,有契约在,能助他修为加快,算是回报,等日后未语更明白事理了,哪天想终止契约的话,容渊也会依他。
不过这小家伙就跟容渊和萧辰亲,让他走他大约也是不肯走的。
容渊点点头,又见未语摸出个卷轴来:“对了对了,我还去三生路边看了朝暮花,您说过那花不能摘,我想让殿下也看看,就画下来了,当!”
未语“唰”地一下拉开卷轴,自信满满展给容渊看:“怎样!”
“……”容渊看着那满面的鬼画符,淡然喝了一口茶——萧辰用过的杯子,而后道,“是我思虑不周,你要是对作画也有兴趣,明儿就让教书先生给你加一课,好好学。”
“唉别啊!”未语听到功课就头疼,虽然他都有好好做,但是又要修炼又要读书习字,能玩的时间也太少了!
容渊:“学了能画得好看,也不要?”
未语动摇了下:“……能有多好看?”
“别的不说,就你房间中那幅,看着如何?”
未语看了看自己的,又想了想房间中那幅,踌躇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学!”
容渊弯弯嘴角,这孩子,原身毛茸茸蓬松松,却是个实心的,他道:“画留着,去玩吧。”
未语把话放下,稍微凑近了些,看着容渊怀里的萧辰:“殿下今天会醒吗?”
三年里,未语来看容渊和萧辰时,也不知说过了多少遍,尽管最初已经有人告诉过他,萧辰不定什么时候醒,但他每次来问都是一句“殿下今天会醒吗”,就好像每次来他都觉着萧辰很快能睁开眼。
容渊也照例回答他:“或许会。”
未语得了今日的回答,便离开幽冥宫,自个儿玩去了,容渊带着萧辰又坐了会儿,直到觉得风势有变,徐徐的微风带来寒意,才抱起萧辰,准备进屋。
一阵风卷着亭前的树叶刮过,容渊不由闭了闭眼,却忽感怀里一阵动静。
他仓皇地站住脚步,愣在原地,手竟然轻轻颤抖起来,一时间竟不敢低头去看。他感到有手掌在他心口轻轻拍了拍,容渊抽了两口气,红了眼眶,缓缓低下头去——对上了一双噙着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