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册+番外(35)

作者:末芜闻

肖想再强烈,方白简也知道,这种事还是得两情相愿,若只是他单方面妄想,终究是不美的。

因此,方白简变得很烦躁,可这烦躁又无处排遣,因为柳逢辰说了会多盯着自己,若自己还自残,他是会心疼的。方白简不舍得让柳逢辰心疼,虽然不知道为何会不舍得。

所以他的烦躁,便只能通过写字来排解。他挑灯夜战,写了一张又一张,执笔极用力,每一张纸都被他戳穿了。他写了那么多字,而“柳逢辰”这三个字是出现最多的。写完之后,他便将写了“柳逢辰”的纸就着灯烧了,看着自己的肖想在跳跃的火苗中烧成落寞的灰烬,灰烬收了,打开窗户,抬手一抛,点点余烬,随风而去,就像方白简求而不得的忧伤。他不敢留下任何肖想柳逢辰的痕迹,若是教收拾屋子的下人发现,而下人又同方荣轩或者方夫人通报,他和柳逢辰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方白简连着好几日都如此,精神不佳,神魂不在,终于让方荣轩忍无可忍,在一次晚膳时当着全家人的面痛骂了方白简一顿:“你这几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精神不振,心不在焉,一问三不知!我带你出去做生意是让你好好看着跟着学,而不是站在一旁胡思乱想,给我们方家丢人的!你看看你今日同马克先生说的都是什么话,要不是我圆场,方家的这一单远洋生意就泡汤了!”

最近临安来了不少金发碧眼的西洋客商,马克的商队便是其中之一。他们看中了方家的丝绸,想要采购一批运回西洋出售。

西洋人有钱,对丝绸的需求也大,若是做成了一单生意,名利双收,因此,方荣对此十分重视,便带着方白简一起同马克的商队谈生意。马克想要了解方家产的丝绸样式,方荣轩便让方白简来解说。

这本是十分简单的问题,可方白简却回应迟钝,又说错了三处,听得方荣轩心里冒火。可是当着西洋客商的面,方荣轩又不好发作,便只能强装出一副笑脸同马克一行人致了歉,重新说了一回。

方荣轩救场及时,所以这生意最后也还是谈成了。方荣轩好说好笑地同马克一队人道了别后,回到府上,为了面子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方白简自知理亏,便低头默默听着方荣轩的斥骂,不做任何回应。虽然不看,但他仍是知道,方夫人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一定是充满了轻蔑和嘲讽的。

是他活该,没捂好自己的眼,没拴住自己的心,不知不觉地,就让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柳逢辰勾走了魂。

方荣轩骂着骂着,那一句话又出了口:“你个没用的野种!”

一瞬间,整个正堂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了筷子,就连方婉儿也瞪大了眼看着她爹,夹着肉的筷子搁到嘴边,停了。

虽然已经听过许多次,可这话一出,仍是像一支利箭,深深扎入了方白简的心。是的,他是野种,他永远都比不过方夫人亲生的儿子,他那个早逝的异母哥哥;他总是犯错,他总是做不好,哪怕是为了自己和他生母赎罪,他也表现得不合意。

可他还是不爱听这话,因为每一次被骂“野种”,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粪坑的一块石头,又脏又臭,人人嫌弃,为世不容。可又不是他选择以这样的身份降临于世的,如果可以,他宁愿做一株自由自在的蒲公英,而不是被扎穿翅膀的金丝雀。

可方荣轩仍是在骂着,将这么多年来方白简的不是一条一条数落了出来,哪怕柳逢辰在场,他也不再顾忌了。

“从你入府就开始教你看丝样,看了七年还能出错!”

“算账本算了这么多年,如今还接管不了钱先生的活计!”

“你十五岁我就带你去做生意,第一回 就让我们方家丢脸,但我念你年纪尚小,经验不足,不做过多的责备,如今你已经十七,还能出错,你这些年,到底有没有用心同我学!”

“整日拖着一张死人脸,方家的生意出了什么不好,就是你这个晦气东西害的!”

……

方荣轩越骂越难听,方白简坐着,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脸色变得很难看,牙关紧咬着;他难受,他愤怒,他想现在就冲出去狠狠地找个什么东西砸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忽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腿。

方白简双瞳猛然一缩,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柳逢辰,因为方荣轩的责骂而生出的怒火消了三丈,取之而代的是满心困惑和不可思议。

他在做什么……他为何要摸我的腿……

柳逢辰冲方白简笑了笑,一对黛眉弯似月,一双明眸清如水。他的腿蹭住了方白简的腿,藏在桌下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方白简的腿;他的另一只手,拿住了桌上的酒壶,自己和方荣轩的杯中各自倒了满杯,趁着骂得满脸涨红的方荣轩喘气的间隙,不紧不慢地说:“老爷,您也骂得口渴了罢?莫要生气,少爷年纪尚小,少年人犯错总是难免的,哪怕是比少爷大了许多岁的我,如今也时不时犯些错,所以老爷你也消消气,我敬您一杯酒,祝您身体康健,生意兴隆,还能做少爷的好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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