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册+番外(25)
玉玦笑得更灿烂了些,道:“公子所言,实在是让奴家心中感怀,也让奴家好奇,公子是因何被邀请来参加方老爷的寿宴的。”
“在下是方老爷爱女方小姐的教画先生,姓柳名逢辰。”
玉玦吃了一惊:“原来你便是那个让方老爷拍板而定的画师柳先生?”
“然也。”
“方老爷在临安为方小姐寻觅多年,连我们歌伎馆附近的画馆都寻觅了个遍,都没定下称心如意的教画先生。后来听说方老爷因为一幅《洛神图》看中了一个云梦的画师,原来就是公子您!”
“原来我被方老爷选中做教画先生这一事,已经在临安里如此有名气了么?真是荣幸之至。”
柳逢辰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有些虚的。他之前不曾想到自己在临安竟然已经这么有名气了,若是抛头露面太多叫人记住了相貌,那今后去小倌馆岂不是要谨慎许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奴家听说那《洛神图》绘得栩栩如生,精美绝伦,真像是天仙下了凡的,只可惜奴家没福分,见不到一眼。”玉玦颇为遗憾,看得出来是真心想见见那画。
柳逢辰淡淡笑着,安慰道:“也不过是张画得好些而已,算不得什么极品,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许多不足的。若今后还有机会同玉玦公子相见,而恰巧又有画具在侧,给玉玦公子画一幅也是可以的。”
玉玦看向柳逢辰的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柳逢辰点点头。
玉玦欣然而笑:“那奴家回去之后,便购置画具,日日带着,以便下回同公子见面时,能讨到公子的墨宝一幅。”
“荣幸之至。”柳逢辰笑答。
这边柳逢辰和玉玦有说有笑,那边方白简已是握紧了拳。
他其实并不想和方荣轩待在一条船上,摆着一张假笑的脸,同方荣轩,方夫人做出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应对方荣轩的各路熟人。他知道方荣轩和方夫人都嫌弃自己得很,毕竟自己是一个万不得已才被接回来养的“野种”,可是就算是“野种”,他身上也流着方家的血,今后要接替方家的家业,所以方荣轩和方夫人也还是得让他陪着见和方家有生意往来的各路人,以便将来还能继续一起做生意。脸面再大,也比不上那万两黄金。
然而方白简根本就不想接手方家的产业,不想做什么丝绸生意,他想做的,是当一个花农,栽几亩花田,将这世间最美的花都种下,让似锦繁华,盛开四季。
因为他亲娘,最爱的,便是花。
可他无法种花,他得学做生意,学着品鉴丝品和纹样的好坏,学着同天南海北乃至漂洋过海而来的各样商贾打交道,他今后要继承的,是本朝第一丝品大户的家业,哪怕他过得再不开心,他仍旧是要坚持下去,因为他答应过的,这既是承诺,也是赎罪。
说来他妹妹方婉儿倒是很适合做生意的一个人,算术一流,又聪明会应付人,只是因为是个女儿身,就被方荣轩和方夫人认为不适合继承家业。可这凭什么呢?方家的产业,明明就是方夫人协助方荣轩一手打下来的。
方白简觉得这不公平,对他,对方婉儿都是。这看着光鲜亮丽的方家,实际就像个牢笼,困住了人,压抑着心,如同折了飞鸟的翼,也如捆了骏马的蹄。
只是,若一直都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家中来了一个柳逢辰,让在荒芜无边的黑暗中活了十七年的方白简看触摸到了可贵的光。
见到柳逢辰的第一眼,方白简那颗死气沉沉的心就忽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清逸超尘的男子,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已经在心里暗叹了许多声“如此气质,不愧是作画的”;而他之后敢将那算术册子交给柳逢辰,让柳逢辰帮忙交给方婉儿,不得不说,也是受了柳逢辰相貌的蛊惑,觉着这总是对着自己微笑的先生,心,定然也是好的,性,定然也是善的;而那之后柳逢辰给他偷偷送药送纱布来处理胳膊上的伤,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可谁曾想,这个先生竟然会深夜翻墙出户找小倌,还会将和小倌交欢的情景画成龙阳春宫,那清逸超尘的皮囊下,竟然藏着一颗如此淫乱的心,实在是不知羞耻。
方白简嫌弃柳逢辰的不知羞耻,本来是要疏远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的,可偏偏这个人主动贴了上来,画小图,道不是,温温柔柔的,让方白简的嫌弃都散了形,没了影。
这个柳逢辰,实在是让方白简嫌弃至极,却也好奇至极;靠近时心有厌恶,远离了又生出不舍。
气人,气人,真真气人。
而那气人的柳逢辰,此刻在另一条船上和一个男歌伎有说有笑,靠得极近,亲密至极,让方白简心中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