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册+番外(111)

作者:末芜闻

柳逢辰看他沉默不语,笑了笑:“所以,我最后选择了向方荣轩屈服,离开少爷,成了少爷心里的那个背弃誓言的负心之人。”

他从袖子里摸出卷纸:“这是那时我和方荣轩签订的协议,可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方白简展开那已发黄的纸,逐字逐句往下读,有些字似是被水浸过一般,墨水晕开了。

读完后,方白简声音颤抖地问:“你走之前,来看了我一次,那时你为何不告诉我的无奈?”

“进去的只有我,可参与的不只有我。方荣轩当时就在门外偷听,门上戳了洞偷看,我的一言一行,皆在他的监视下,但凡有一点他觉得可疑的,我娘和你娘的骨灰盒便会被即刻甩毁。我进去之前也被搜过身,所以就连偷塞纸条告诉少爷我离开的真正原因,也是做不到的。方荣轩很精明,阻碍了所有我同少爷吐露实情的途径,而我对他的安排始料未及,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想出应对之策。”

说罢,柳逢辰又是凄然一笑:“说到底,终归是我软弱又愚笨,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少爷,也保护不了你我的娘亲,让她们死后也不得安宁。如今沦落至此,也是我该遭的报应。”

方白简攥着那纸,低头不语。不,软弱愚笨的人不是先生,是他。他没有保护好他的心上人,让他的心上人一个人面对最无耻的欺压,独自吞咽背叛的痛苦,重逢之后,还要忍受自己的冷言冷语。先生已经活得抖苦了,自己却还要补上新鲜的一刀。

“该说的我也都说了,若少爷还怨我恨我,那我也没必要再留在少爷眼前碍眼了。也是,负心之人有什么资格求得宽恕呢?自食恶果罢了。就如少爷所言,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罢。”

终于吐露了所有真相,柳逢辰只觉心里一阵轻松,仿佛那块压在心上许久的沉重巨石终于被搬走了,心上还留着伤口,是他背弃誓言的惩罚,那便留着,做为一生的警示,让他始终记得,他就是不配得爱的一个人。

他抽出被方白简握住的手,想要离开,就像放下所有牵挂的罪人,走上没有希望的刑场,那是他给自己判的孤苦无依之刑,和负心之人,最是般配。

可方白简却重新抓住了他的手,那么用力,疼得他忍不住出声呻吟:“少爷这是做什么?”

“我不许你走。”

柳逢辰一愣:“我以为少爷不愿再见我了…..”

“我要见你,”方白简粗鲁地将柳逢辰拉近怀里,“我要天天见你,你不许走。”

“这又是……”

“既然先生已说明了当初离开的真相,若我还同先生置气,怨恨先生背弃诺言,主动离开,那我岂不是专断蛮横,颠倒是非?那样的我,同用无耻行径威胁先生的方荣轩又有何异?”

“可方才我同少爷解释时,少爷的神色似乎并不在意我……”

“我在意得很。”方白简抱住柳逢辰,脑袋埋在柳逢辰的怀里,浑身发抖,“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十分震惊,以至于听到先生遭罪的时候,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让先生好受一些。最没用的人,是我,不是先生。”

方白简放声大哭起来,为柳逢辰遭受的一切不公,吞下的一切苦楚,经受的一切煎熬,以及自己施加给柳逢辰的所有指责。他的先生那么好,而他又那么坏。

柳逢辰也忍不住落泪,却不顾自己的难过也要安慰方白简:“都过去了,现在都说开了,不是很好么?”

方白简在他怀里使劲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哭得太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

屋外星光朗朗,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屋内烛光摇曳,先生少爷相拥无言,惟有泪千行。

哭到柳逢辰衣服前襟湿了一片,方白简才抬起头红着一双泪眼看柳逢辰,一眨不眨,盯得柳逢辰发笑:“少爷这么看我做什么?像只兔子似的。”

“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方白简认真道,“我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先生这般待我,而我却那般待先生,我羞愧难当。”

柳逢辰努力笑,逗方白简:“哦,那你说说,我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待我?让我听听,你的羞愧是真是假。”

“先生待我,舍己从人,一瓣心香;而我待先生,感情从事,忘本负义。一直以来,我只会耍性子,总是在伤先生的好心意。”

“譬如明明追来了云梦,找到了我开的画铺子,偷偷跟着我,可被我发现了,就躲着不愿见我?”

“是。”

“再譬如以念兰溪的名号做了花匠,开了铺子,天天给我送兰花,还在兰花叶下放红豆,被我找上门,还要装腔作势地否认自己就是方白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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