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册+番外(109)
方白简转身看花,飞速眨眨眼,用花团掩住指尖触碰眼角的小动作。
“他会见你的。”方白简说,弯腰重新侍弄起他的花来。
“念先生如何知道?难不成,念先生其实就是我那少爷的至交好友?都说共处久了的人,相貌气度都会越发接近,而先生同我那少爷长得那么像,是否就是因为如此?”旋即叹气,“唉,真是可惜了,我才离开少爷几个月,少爷已经有了你这般亲近的人,看来我在少爷心里的分量,也就那么一点,根本不是他所说的命定之人。有了新欢便弃旧爱,也罢也罢,是我负他,疏离不怨。”
“他没有。”方白简立即道。
柳逢辰故意装作没听清道样子:“你说什么?”
“他没有新欢,也不曾放下旧爱。”
“你又如何知道?”
方白简不再回答,给花哗啦浇了一大瓶水。说得越多,被套出的话也越多,纵使聪明过人,在柳逢辰面前,他仍是个嘴笨得很。
柳逢辰也不为难他了,只问:“那么念先生可知道,我那少爷何时才愿见我,我着急得很,再不说,就要被内疚折磨而死了。”
“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方白简反问。
“我如何知道?”
方白简神色黯了黯:“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他从花堆里取出了一束芍药,递给柳逢辰:“这里没有兰花,便只能赠予公子一束芍药,七夕佳节将至,还祝公子早得佳人归。”
柳逢辰看看方白简,又看看满怀鲜红,细细想了想方白简方才的话,扬唇而笑:“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我明白了,多谢。”
方白简目送柳逢辰离开,柳逢辰捧着满怀芍药,一步三回头,一路笑在颜。
七夕那夜,星光才铺上天幕,牛郎织女还未鹊桥中重逢,柳逢辰便到了城郊念先生的住所。他穿上了在方家当教画先生时常穿的一身淡青色衣裳,因为方白简曾说,他穿着一身最好看。
方白简在城郊的住所比柳逢辰在城中的住宅要大一半,离门口还有几丈远,便能闻到浓浓的各种花香。四周十分僻静,最近的一户人家,离这里也有二十余丈远。
屋里的灯亮着,柳逢辰轻轻敲门,很快就得到了回应:“谁?”
“是我。”
片刻后,门开了,一身讲究衣裳的方白简出现,淡淡道:“进来罢。”
方白简的屋子东西不多,只有床,桌,椅子,架子等最寻常的东西,相比他在方家的屋子,实在是寒碜得很,但因为收拾得很干净,又摆了不少花,倒也清丽高雅。
方白简关上门,坐到桌前,就着灯光,读起了一本书。
柳逢辰站到他身边,问道:“少爷看的什么书?”
“《全芳备祖》。”
“这是什么书,还不曾听说过。”
“一本讲养花的书。我是花匠,这本书,常读常新。”
“少爷真是好勤奋,只是,”柳逢辰将方白简的书夺走,“少爷也不问我来做什么,就这么放我进来了?”
“先生会害我么?”
“自然不会。”
“所以放先生进来又有什么打紧的,先生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我,也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
方白简将书从柳逢辰手中夺走,重又翻看起来,虽然视线落在纸页上,可字却是颠倒的。
柳逢辰忍住笑,假装委屈地问:“少爷宁可看书,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么。难不成我已年老色衰,少爷厌了烦了么?”
方白简这才看向柳逢辰,道:“先生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那少爷怎么不愿多看我一眼?哪怕我到了少爷的花铺子里,少爷还假装不认识我,玩弄我很有意思么?”
“玩弄人的是谁,先生心里不清楚么?”方白简说得很慢,可一字一顿,就像在柳逢辰心上用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当初是谁说,既我已付出真心,他便定不负君意。管什么狂风暴雨,迎难而上,大不了做一对逃命鸳鸯,也不差?”
“我追先生至此,却还要被先生指责,我做这一切,到底图的什么,先生当真不明白?若先生还觉得我在玩弄你,那今夜也不必再多谈了,你我从此一别两宽罢。”
他说着就要起身送客。既然一片冰心已经被柳逢辰连壶带水地浇了,那他也不必执着。
柳逢辰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指腹按在方白简唇上,嘘了一声:“少爷别气,是我说错话了,别赶我走好不好?”
方白简登时身子一僵,他觉得自己没出息,怎么总是过不了柳逢辰的温柔关。
“是我不慎,还以为能像从前那样,嬉皮笑脸也能哄好少爷,却不曾考虑到,经历了那样的事,少爷也是有了改变,该认认真真说的事,还是正正经经地讲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