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电亦如露(62)

作者:窗含千秋

来到这里工作三年,他努力的适应环境、适应生活,波折中他也看得见希望。可是有些他处理不了的矛盾却日渐明显。比如同事们接受不了他的教育理念,经常声讨他与学生的相处方式也经常好心的对她进行指导和建议;比如领导理解他的教育理念却时常告诫他这里是农村,城市里的那套在这里行不通,除此之外还经常把他的一些好的想法或举措归为多事,从而把他定性为不听话的下属,不让领导省心的下属,不好管理的下属。除开这些矛盾,最让他感到无助的是家庭教育问题。这里留守儿童居多,普遍是目不识丁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带孩子。而他们顶多只有供给孩子衣食温饱的能力,无从谈起教育。父母逢年过节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几乎只顾得上维系亲子关系,极少重视孩子学业的。甚至他们自身根本就不重视学习,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肯出去,肯去大城市怎么着也得挣大几千块钱一个月。

大大小小不同层面的矛盾摆在王老师面前,王老师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城市包围农村”的理解有偏差。像他这样来到一个相对闭塞的地区,无异于杯水车薪。他就像感染了病毒的人体内的白细胞,奋力扫毒,最终也会被病毒打败。他当初的选择不叫包围农村,叫城市力量向农村渗透。如果一定要用军事词汇的比喻他当初的选择,那更像是侦察。

他决定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他要重回校园,再塑自己,他要丰满自己的羽毛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总有那么一天,他要带着不必言表的说服力去做对社会发展影响更深远的事。

第四十四章 出差

晚上十点左右,人们陆续散去。柳依依与甘甜走在回“翰林院”的路上,甘甜一直沉默不语。她衷心祝愿王老师,真心敬佩他的胸怀与勇气。

柳依依调侃说:“你一个晚上就顾着和帅哥聊天,都不关心我。我倒是还好,傅总才可怜呢,一直往你们那边看,脖子都快折了”。

与王老师聊天后,甘甜的心里也闷闷的,反思着自己该何去何从,根本没听到柳依依在说什么。

“跟你说话呢!”柳依依半天等不到甘甜的回应,便摇着她的胳膊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很伤我的心哪?”

甘甜偏头看向她蔼然一笑,心想这丫头也只是还没遇到那个能降服她的人吧。十六岁,半大的孩子而已。甘甜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眼睛还疼吗?”

柳依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不自在,滴溜溜的转动了眼珠后凑上去撒娇道:“你给我吹吹。”甘甜知她撒娇便快步向前跑去,她赶紧去追,两人一路玩笑着,追赶着回去。

这两年来甘甜时常莫名感到低落、迷茫。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厌倦了近十年来变化不大的生活以及与董事长夫妇的格格不入。昨天与王老师谈话后,她才如当头棒喝,豁然开朗。

那不时冒出来的莫名情绪既不是因为她已游刃有余对工作失去了兴趣,生活显得枯燥乏味,也不是不认可集团里以董事长夫妇为首的一帮主要成员的价值观所致。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不满意,不满意在董事长决定打些擦边球,做些灰色决策时,自己就公司利益出发考虑,自己的职业前景考虑不提出质疑或反对;不满意看似认真生活的自己却是没有追求没有目标的,凡是都可以为,也可以不为。

离开这里,自己能做什么呢?甘甜辗转反侧中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思而不得其解,她便开始追溯这一问题的根源前因。她曾经的理想是什么?她曾经填报高考自愿的时候是怎样一个情景?她可曾有过绚烂多姿的梦?

没有!年少时的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老师问过他们每个人的理想,长大了想做什么。班里同学答科学家的为多数,依次是警察,教师,医生等职业,也有说要做画家、书法家、艺术家的。而她在听了多数同学的回答后,选了教师作答。并不是因为她认为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威严又神气,博学而美丽,仅仅是因为她只知道这个职业是干什么的。也曾好奇问过父亲除教师之外的职业是干什么的,父亲的解答总是懒懒的,每每总结之辞皆是:甜甜,爸爸只要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过活就好。你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你。

回想往日种种,还真是年少时想的太少,没能在年少时播下梦想的种子,因此在这分水岭般的年纪才会踟蹰迷茫。

以人类平均年龄七十五岁算,二十九岁的她还有一半多的日子还没过。这样想想,甘甜心里仍是感到十分轻松愉悦。迷途知返总是好的。她自认没王老师那样的觉悟,亦没有那样大爱天下的胸怀,但是她可以选择踏实生活,堂堂正正做人。不必在职场里勉强自己看得惯别人的行事作风,勉强自己接受一些本不愿意接受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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