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电亦如露(137)
甘甜因为祖母得话感到不能自处是一方面,但更重要得是她怕自己的经历或将要面临得未知会连累父亲和祖母。就眼下得情况,她也不确定祖母是不是被她连累的。她想过父亲会为她想搬出去而失落伤感,但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到父亲反对她与吴浩然交往这一层。这让她一时间否定也不是,肯定也不是。
“怎么不说话了?”甘建军很害怕自己随便的一个说辞会巧合言中。那么他们的父女之情真就这么单薄?
甘甜狠了狠心又狠了狠心就是无法说出那个可以选择的肯定答案应付父亲的不解,话到嘴边还是转了急弯,说:“我想,您是因为爷爷和大伯都是牺牲的烈士,所以才不能接受警察和军人做女婿吧。这一点我能理解。”
既然甘甜她对父亲的反对有自己的理解,那么想要搬出去的原因就只剩下了“不能自处”。甘建军没有停下手里的事,边准备着小菜边说:“昨晚半夜你奶奶睡醒一觉突然问我她睡着前是不是对你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她说她当时脑子里很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事情刚发生的那两年她对你妈妈连带着你是有些怨气,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看开多了。还说,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孙女儿,还就这么一个,怎么可能有多大的怨气。”
甘甜站在父亲身后眼泪花扑簌簌地落下,她知道这些才是祖母的真心话。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温度有知觉的,祖母对她的疼爱,不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是她真真切切体会到的。只是眼下,她要怎样才能说服父亲同意她搬出去呢?
“爸爸,妈妈离开了你。你每次看着我,心里难受吗?”
甘建军似乎笑了笑说:“傻子。难受什么?你妈离开了,你就不是我的亲闺女啦?”
甘甜模糊记得,母亲离开一个月后父亲突然回家。一天下午雨很大,父亲还是带着她出门了。父亲穿着军用雨衣,打着一把大伞,甘甜就塞在父亲的胸前,小脑瓜子就缩在父亲的颔下,大雨一点也碰触不到她。那天,游乐场里一个游客都没有,餐厅里只有母亲在等他们。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甘甜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本来是母亲抱着她,后来母亲说要去趟厕所便把她塞给了父亲。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印象就是大雨朦胧中那个穿着军用雨衣埋头急行的背影。
“妈妈去儿了,你知道吗?”幼时记忆浮上心头,甘甜心心念念的问题脱口而出。以前总不敢问出口,因为在家中一旦提起祖父与母亲祖母与父亲必然要难过很久,很自然的这一类话题就成了家中的禁忌。现在想想,父亲除了独自饮泣并未有过其他表现,悲伤大过埋怨吧?而且父亲从来只说母亲离开了,没有说过其他,难道父亲心里一直是有期盼的?
“不知道。”父亲的语气生硬多了,有阻止甘甜再问下去的意思。转过话题又说:“你吃点别的什么再去睡也行。我把早饭带去医院和你奶奶一起吃,然后就办出院回来。”
甘甜嗯了一声作答,然后洗漱去了。
第九十八章 秘密
洗浴室里没有了声响,甘建军轻轻走到外面观察,发现甘甜的房间门并未关上。甘建军悄悄放眼探了探,闺女正静静地坐在窗边。他又悄悄地退回了厨房。
孩子大了,再背负着对父母的误解不好,何况是像他们家这样的情况。甘建军几番挣扎,最后决定向甘甜说出真相。
他走到甘甜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说:“爸有事跟你说。”
甘甜从未听到过父亲颤抖着说话的声音,猛一回头然后有一些迟疑。
“你出来。”说完这三个字甘建军径直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甘甜。
上学那会儿因为抄同学作业被请家长,甘甜也没见父亲有过这样郑重其事地态度。她很难想想父亲会跟她谈一些什么,会比她和吴浩然谈恋爱这事更严肃,更严重吗?
待甘甜在沙发上坐定,甘建军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没能发出声音。甘甜静静地等着,怕自己扰乱父亲的思绪。
“你的妈妈,不是跟人跑的。”
二十多年了!不论是亲戚朋友还是祖母,每次说到母亲跟人跑了这话,父亲从不反驳,发亲的反应任谁看也是一个受伤男人的默认。只是在父亲偶尔对甘甜说出类似“你妈妈离开”这种话的时候,甘甜总觉得母亲不是跟人跑了的,父亲也是不相信的。今天,这一觉得终于得以证实了。
没有等甘甜开口,甘建军接着说:“她是执行任务去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我们最近一次联系是四年零八个月前。我也不知道下次联系是多久。”说着甘建军黝黑的脸上挂满了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