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变(17)
待她抬起头来时,景以柔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就能动了,她冲过去抱住了妈妈的头,脸上泪痕未干的妈妈像是卸了肩上很重的担子似的,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对景以柔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俩手拉手在天上飞。天是那么蓝,那么高,太阳真的很温暖……”
景以柔擦掉妈妈的泪水,一抬头,正好瞥见那女人抹了一下眼角,消失在了空气里。
果然是个梦。她想,因为没有人会消失在空气里。
她紧紧地抱住了妈妈,任由泪水打湿了妈妈的额头。
都是假的,明天醒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已经忘了大半的梦……
第十二章 寻找翅膀的女孩
人生的目的是什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景以柔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是她知道,她的生活已经被浓的像烟的雾气困住了,即使她眼睛睁得再大,也早就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
景以柔就是从这样的浓雾中醒来,床头,一天24小时亮着的小夜灯像是困乏地睁不开眼的样子,昏黄的灯光无精打采地洒了她一脸土黄。
她做了个梦,一个好像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冬天,她可以把翅膀包裹在衣服里,走出家门了,虽然难看的像是村里驼背的老大娘,可是她终于可以胆战心惊地走出去,小心地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
她溜着墙角,尽量让自己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虽然这样走的很慢。街上的孩子们,一见到她就躲开了,有一个娃娃头的七八岁小女孩朝她走了过来,大概是因为好奇,可是,还没等小女孩走近,就听见家长的呵斥声,然后小女孩远远地跑开了,大家都说,她得了会传染人的怪病,于是,再也没有人愿意和她玩了,大家都聚在一起,嘲笑她。
突然,有个男孩跑过来,抢走了她的帽子,然后在她靠近之前,又把帽子丢给了另一个男孩。
帽子在空中飞了一个又一个弧线,她在地上跑了一个又一个短短的直线,凉飕飕的风里,回荡着人们看滑稽戏时发出的笑声。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失了手,最后一个坏孩子猛地一下把帽子抛到了树上,她无望地仰着头,看着自己的帽子在冷风里颤抖着,就像她自己。她突然很心疼自己的帽子,凭什么,它要被大家丢来丢去?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她脱*掉了棉衣,露出了翅膀,飞到了空中,把帽子紧紧地攥在了手里,那是她的帽子。
突然,她回过神,猛地低头,地上已经没有了人,大家都吓得跑光了,被她的翅膀。
刚刚梦醒时,她很庆幸,这只是一个噩梦。可是下一瞬间,她问自己,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再后来,她想,算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想明白了,又能怎样?
今天是她13岁的生日,妈妈说,过完生日,就带着她去深山里的。
13岁应该和以前不一样了吗?别人的13岁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她还记得村里的那些13岁的孩子,每天乐呵呵的模样,虽然吃的不好,穿的也很破,可是却照样乐呵呵的,每天跟在爸爸妈妈身后,干各种农活,应该很累吧?其实,她知道干农活很累,因为她还能走出家门时,也总要帮爸爸妈妈干农活。就比如,跟着妈妈去花生地里拔草,头顶上的太阳很毒辣,不一会儿功夫衣服就被汗水湿透了,可是却不能脱,因为花生叶子上有一种毛毛虫,会蜇人,不小心碰一下,就会让皮肤红肿刺痛好几天。从花生地里拔杂草其实很费劲,弯着腰拔,腰累;蹲着拔,腿麻。并且杂草和花生苗经常长在一起,你必须仔细分辨,然后小心地拔去杂草,还不能动了花生苗的根……
现在想想,其实,干农活都是那么开心,也好过被关在地下室里,无望地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地变成它的一部分,慢慢地发霉,慢慢地……
她翻了个身,觉得哪里怪怪的,其实,从她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一时间又想不清楚,像往常一样瞪着床前挂着的灰蒙蒙的帘子,昨晚的又一个梦,一下子清晰起来,一种得而复失的痛也随即而来,她拿不准自己更希望没做过这样的美梦,还是只在梦里高兴一下也是好事。
如果她真的是妖,会不会更好一些?
她轻轻摸了一把额头,像是想要抹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扭着头去看闹钟,3:24,妈妈已经去楼下早餐店打工去了,她因为自己今天居然没有惊醒而有点惊讶。
床前的帘子是妈妈害怕自己起的太早惊醒她而挂上的,可是她却总会在妈妈凌晨2点蹑手蹑脚起床时醒来,然后默默地看着帘子上妈妈晃动着的身影,那影子时而模糊不清,时而清晰无比,像是一出有着跌宕起伏剧情的皮影戏,可她希望妈妈的这戏里从来就没有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