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认得这条裙子。

这是列乌维斯为卡莲准备的新裙子，虽然他没有参与挑选的过程，但在列乌维斯拿去送给卡莲之前，也曾送给他过目了一下。

他当时没有表态，只让列乌维斯拿去让卡莲自己决定。

但其实他在看到这条裙子的第一眼，就已经在心里想象卡莲穿上后的模样了。

没想到，居然穿到了克莱尔的身上。

梅洛原本就有些低郁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糟糕。

他目光沉沉，对克莱尔道：“你先回去吧。”

“……是，陛下。”

克莱尔惴惴不安地应声，然后犹犹豫豫地起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偷看卡莲，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卡莲对她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克莱尔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临走前，她还习惯性地用自己的一条蜘蛛腿关好门，直到彻底走出房间，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怎么把卡莲和陛下关在一起了啊！这样卡莲想要呼救不就没人能听到了吗？

……算了，就算全黑巢的恶魔听见又有什么用，那可是陛下，谁还能从他的嘴里夺食不成……

克莱尔无比丧气地离开了，直到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卡莲才对梅洛扬起微笑。

“陛下又无聊了？”

梅洛看了她一眼：“你不必像她那样叫我。”

“偶尔叫一次还是挺新鲜的。”卡莲轻笑，转身拉开椅子，示意梅洛坐下来。

她现在面对梅洛，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小心翼翼了——虽然在说话的方式上还是要保持谨慎。

梅洛走到高背椅前坐下，抬眸轻瞥她一眼。

她就靠在一旁的桌边上，微微侧着头，纯白发丝垂在冰雕似的颈窝，有种剔透而易碎的美。

他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梅洛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听到克莱尔提到了寿命。”

“准确来说，是我的寿命啦。”卡莲的语气很随意，“克莱尔说人类的寿命太短了，她为我感到惋惜。”

闻言，梅洛若有所思：“的确，你的寿命太短了。”

他没有说“人类”，而是说“你”。

卡莲抬眸，目光像水一样轻轻地掠过他。

“你会在意人类的寿命长短么？”

“不会。”梅洛慢慢地说，“但我会在意你的。”

这个回答听上去很有歧义。

卡莲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因为，”梅洛微微停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会为我带来很多乐趣。我不太希望你过早地死掉。”

又是这样的答案——他可真够无聊的。

卡莲隐约笑了一下：“即使一个人再有趣、再有新鲜感，看久了也会感到腻烦的。”

“你说得对。”

梅洛点头，赞同地说，“所以我现在更不能放你离开，毕竟我还没有对你腻烦。”

——不如说反而越来越感兴趣了，感兴趣到了甚至想要独占的程度。

梅洛压下心底发出的、微小而奇异的声音，微微抬眸，继续专注地看着卡莲。

“好吧，其实这里也蛮好的。”卡莲眼眸弯弯，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梅洛仔细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她对他的态度依然还是有些谨慎。明明她和他相识的时间要远超刚认识不久的狄兰，但她在面对狄兰的时候，还是相对要放松许多。

也许是因为她把狄兰划分到同一战线，却把他默认为敌对战线的缘故。

但列乌维斯和克莱尔身为他的下属，也应该算是她的敌对方，为什么她在面对他们时，看上去就要轻松自在很多？

她甚至还把他给她的裙子送给了克莱尔。

梅洛想起进门时看到的那温馨和谐的一幕，心底渐渐升起微妙的不快。

“如果刚才我没有看错的话，”他双腿交叠，托起下巴，以一种缓慢的、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克莱尔身上的那件裙子，似乎是我送给你的那件？”

卡莲有些惊讶。

不可思议，他居然能发现那是他送的裙子。

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在意呢。

卡莲微微挑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难道那条裙子是你挑选的？”

当然不是。

梅洛本想这么回答，但他突然很想看看卡莲的反应。

于是他点了点头，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轻飘飘道：“是我挑选的。”

“但我可没猜到，你会将它转赠给克莱尔。”

卡莲：“……”

听他这个意思，好像是在生气？

和梅洛相处了这么多天，她多少也能揣测出这位魔王大人的部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