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65)
河马君仍然冷笑着,红发男子抬起没有颜色的眼睛,直视着少年。
少年振袖而起,抖开铁扇一拂,男子身上开始着火。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用你的眼睛看我,我讨厌你眼睛的颜色。”少年嫌恶地看了一眼男子,拂袖转身而去。
火焰鬼魅般跃动,男子捧着酒杯,喃喃着:“第四十七次……”
第五十章 子未的过去
“你讨厌他,不过是因为你的眼睛拜他所赐。”三眼狼蹲在一截枯木前,舔着爪子说。
少年坐在枯木上,狠狠地瞪一眼三眼狼,墨色瞳孔里仍毫无感情:“放屁,我的身体不用任何人插手。”
三眼狼摇摇头,笑了。
不远处的山坡蜿蜒上鬼火,那是夜半妖怪的集会。
三眼狼轻声絮语:“不然,你为何一次又一次地杀他?”
少年紧抿嘴唇,脸上的筋抽搐,少年拂扇挥去,一时坡上哭喊连天,残尸破碎,火在草间蔓延,吞没破损的、呻吟的妖怪。
“我爱杀谁杀谁,不需要理由。”少年看一眼被扇锋划开肚肠的三眼狼,面无表情的摇扇离去,狂歌而蹈之,在烈火与残尸之间游荡。
三眼狼面目狰狞地试图把肠塞回肚子,最终呜咽几声,圆睁着眼睛不动了。
山色天青,烟云缭绕。
头戴斗笠的采药童子,背着药筐,在流水山石间行走。童子踩着蜿蜒崎岖的山路,向山顶轻巧地奔去,宛如山间一朵飘云。
药童登上山顶的小片平地,顶峰的怪石后面,生长着一大片绿色的花,不动不摇,宛如玉刻。
“五百年流草花。”药童喃喃自语,正准备取镰刀,花丛突然起火,红色的火焰中夹杂着诡异的绿色流星,在火焰的边缘如泡沫般幻灭。
药童抬起头,崖下走上来一个玄服少年,那双没有感情的墨色眼睛令人不敢呼吸。
“你为何烧它,天地养它五百载,莫非只为你赏一次绿星流火?”药童淡然问道。
“不过五百载,何足为惜,倒是你个小药童,不知用你烧的火焰是什么样的。”少年一笑,轻轻拂扇。
几乎是同时,药童从袖中抽出一银柄拂尘,化去铁扇劲力。
少年的笑僵在脸上,他略显嘶哑地说:“你一个药童用拂尘,未免不伦不类吧。”
“这拂尘不是我的,不好让你伤了去。”药童明媚一笑,收起拂尘,将斗笠往下一拉。如同蹲着的人站起来,药童“站”了起来,斗笠落地,金发如阳光般刺眼。
白衣如蝶,谷风吹得衣袂猎猎。那人从白衣间抽出一柄赤红如血的剑,抵在地上,霎时间,山石崩裂,尘土冥迷。
那人又是一笑:“敢问尊驾姓名?”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懒懒地抖开铁扇,答道:“在下墨染天下,你看上去很好吃。”
那人脸色一变,微微颔首,似乎在咀嚼那个名字:“墨染天下?墨染天下……”
那人突然出剑,少年两手抖开双扇来挡,正乐得有架好打。双扇张合拂挑犹如舞蹈,少年面带微笑,似杀似蹈,招招直逼那人要害,却总被他或躲或化。
“此处应该有音乐。”少年正说笑,手上不由一松,那人面无表情,剑锋轻移。
一阵撕裂的剧痛……
少年侧面闪避,余光瞥见一只执着铁扇的手臂在远处坠地,激起飞扬尘土。
左手,被砍了下来!
少年看了看左肩上的断口,不由得一呆,跌坐在地上。
看过无数的断尸残体,这回看到自己的断臂,少年突然一阵窒息:剑锋与骨骼摩擦的触感未消,撕裂的剧痛排山倒海般涌来,让人无法呼吸。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长剑直指咽喉。
“不霁!”空灵虚无的声音响起。
被唤作不霁的金发男子收剑而立,打量着少年,仍是面无表情,眼中的杀意却淡去了。
少年抬起头仰望,便再也不舍得闭上他的眼睛:
是男是女,是人是神,或者人间怎么会有如此样的人物?
橙红色长发如晨光般闪耀,绵延千里,那双瞳孔之中藏着的是万物的颜色。不可以用“如水凝成”来形容他,因为他比天上的云朵还要圣洁,又比一阵风还要飘渺,不知其之所以起,亦不知其所以止。他的身上带着清冽的酒香,当是陈年的花酿,用上初春的第一泡雪水,纯而飘忽,沁肌凝心。
“主君,此乃墨染天下,作恶多端,何不斩之?”不霁盯着少年,语气间却已全没了杀意,完全像是学生在向老师提问。
少年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一眼不霁,怒道:“斩我,也轮不到你。”
“我?那可轮得到上神提亚,吾之主君?”不霁一挑眉,笑道。